顧清歡把銀耳遞過去,然而回應她的是楚狂狠戾的彎刀。
幽暗的夜里,刀鋒冰冷,直直掀了顧清歡手上的木盤,然后架上她的脖子。
“你到底想干什么?”楚狂聲音低沉,壓抑著憤怒。
他不喜歡這種被蒙在鼓里的感覺。
顧清歡心思太深。
“爺你快看,我就說這個女人有問題,你還不信!”左梅本來還在害怕,現在見顧清歡被制住,連忙吹起了耳旁風。
她用了這么多東西,都被無聲無息的化解了。
這個女人邪門,不能再留!
“爺你仔細想想,這么個細皮嫩肉的女人,怎么可能是一路從被北邊顛沛流離過來的?定是編了謊來騙咱們!”
“琉光地處偏僻,哪會有人路過?她肯定是赤霄國派來追殺你的!”左梅壓低了聲音。
楚狂瞇起眼,“赤霄……”
他最不愿提起的就是赤霄。
他是被祖國拋棄的人!
聽了這話,楚狂的刀離顧清歡的脖子又近了幾分,劃破皮膚,浸出鮮血。
他瞇著眼,警告道:“你最好老實點,不然,老子就砍斷你的雙腿!”
“可是,我覺得我還挺老實的。”顧清歡攤手。
左梅又道:“爺,這個女人肯定有問題,寧可錯殺,不可放過啊!
顧清歡也不知道是被嚇傻了還是怎么的,一直任刀鋒架在自己脖子上,臉上似笑非笑,沉穩淡定。
楚狂瞪著她半晌。
忽然收了刀。
顧清歡覺得脖子一松,伸手摸了摸,滿指鮮紅。
就在她感嘆這真是個野蠻人的時候,一道短光又飛了過來,正好貼著她的脖子,釘入了身后的柱子里。
顧清歡轉頭一看,是一把鋒利的匕首。
“楚大爺這個意思,我不是很懂呢,一碗銀耳湯而已,不喝就不喝了,何必發這么大的火?”
“閉嘴!”
“火氣這么重,是很傷身的!鳖櫱鍤g像是沒看見他臉上的憤怒,自顧自的說話。
楚狂喝道:“老子讓你閉嘴!”
“爺,你看她身份不明,又怎么不識好歹,何必再留著呢?”左梅連忙鼓動。
她極力勸楚狂將顧清歡除掉,一不做二不休。
這女人是個變數。
楚狂睨她一眼,問:“那你覺得,該怎么處理?”
“不如把她丟到天光盡里面去,讓她自生自滅好了!
這個提議相當惡毒。
天光盡里面都是些染了重病的人,把顧清歡丟進去,無異是讓她死在里面,而且還會死得很難看。
左梅忌憚顧清歡,所以迫不及待想讓她死。
楚狂伸手摸了摸下顎,似乎在思考。
這個動作,正好扯到肩上的傷口。
他想起顧清歡給他做手術時的樣子,那樣的篤定和沉穩,仿佛已經做過了千百次。
他沉默片刻,忽然咧嘴冷笑,“你不是很厲害嗎,那就去治那些人,治好了,你就活,治不好,你就跟他們一起死!”
最后三個字,他說得很慢。
一字一頓,像是催命的符咒。
聽了這話,左梅眼中也閃爍著勝利的精光。
她完了。
這種病是治不好的,進了天光盡的人都只有一個下場,那就是死!
顧清歡看了眼柱子上陷了半截的匕首,略一沉思,還是拔下來放在了藥箱里。
臨走前,又看了眼黑暗處,使了個眼色。
最后她被連夜送去了天光盡。
到的時候,那堵被火燒過的舊墻依然無聲佇立,在黑夜中更顯陰森。
有白天見過顧清歡的人,低聲道:“她怎么又來了?”
“是不是也出現了那種癥狀,所以被送過來了?”
“咳咳……詛咒……這是詛咒!沒有人能救我們……我們都會死!”
人群中響起絕望的低嚎。
每當有人被送到這里,他們心里的無助和絕望就更多一分。
沒有別的辦法。
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這里等死。
“作孽啊……咳咳……這座城……是被詛咒的……”瞎眼的老伯蹲在墻角,聲音干啞,給周圍的氣氛染上了一絲灰敗。
“別在這兒煽動氣氛啊!鳖櫱鍤g忽然踹了腳瞎眼老伯,阻止他繼續危言聳聽。
“咳!咳咳……你……”
“我什么我呀,我是大夫,你們是病人,不好好聽大夫的話,還怎么治病?”顧清歡把手里的藥箱一放。
低沉的聲音,在靜謐的夜中格外清晰。
她一身蓮青色的外襖,長發簡單的挽在腦后,不施粉黛,不飾環佩,清雅素凈。
她站在這里,與周圍沉沉的死氣格格不入。
眾人愣住。
也不知過了多久,才有人后知后覺的問:“你……你這話是什么意思?這種病……能治嗎?”
那人的聲音帶著些顫抖。
怕她不回答,又怕她答了之后,將他們再度打入地獄。
他們都很忐忑。
琉光城已經死了太多人。
“別人治不治得了我是不知道,反正,我能治!鳖櫱鍤g下顎微抬,雙手抱胸,“不過,你們得按我說的去做!
她語氣傲慢。
偏就是這種傲慢,像一根能救命稻草,給了絕望中的人最后的希望!
如果她像今天下午那樣溫言軟語,告訴他們這個病是可以治的,那他們肯定不會相信。
因為在這之前,所有的大夫都是這么說的。
可他們最后都死了。
顧清歡這樣傲慢輕狂,反而給了他們一種生的希望。
愛治不治!
人都是矛盾的,絕望中的人更是。
明知道自己要死了,就更想繼續活下去。
“我……我們要怎么做?”
“這里病人很多,你們先把所有人都召集過來,然后按我說的去做!
半夜的天光盡,燃起了點點火光。
一個又一個的火把點亮,把黑沉沉的天空照透亮。
門口看守的人見了,不由納悶兒。
“里面那些人搞什么名堂,大半夜不睡覺,生這么多火干什么?”
“嗐,你還不知道啊,老大前幾天搶回來的那個女人,被丟到里面去啦。”
“有這事?我聽說,那妞長得還不錯?老大不喜歡,可以賞給我們嘛,何必這樣糟蹋!”
“可不是嘛,誰讓她偏說自己是個大夫,把自己往刀口上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