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元,好多好多的書啊!比于大哥的書還多呢。”小豆子連連驚呼,從來不知道一個地方能有這么多的書。
爹娘都說,書是特別金貴的物件,學了上頭的東西的人都是有本事的人。
阿元家里有好幾本,都是于大哥以前讀的,村長爺爺家里有一些,是江澄他爹和江澄讀的。
所以爹和大哥大姐都覺得于大哥有本事,他家卻是什么都沒有的。
以前他都沒覺得什么,也不覺得會認字是多么了不起的事兒。可當他看著這個屋子里的大人一個個都拿起書來看得津津有味的時候,當阿元跟夏夏也拿了一本翻看著,阿元還能指認出幾個字來。
他湊上去一瞧,卻只能看著黑黑的一個個像蚊子似的東西,哪個都不認識。
這種被排除在外的感覺,讓他略略有點不是滋味。
阿元說,于大哥告訴他,書上有好多的好聽的故事,書上還有講很遠很遠的地方,總之,它是個極好的物件。
而且上回他見著了,阿元會寫字,夏夏更是會寫好多好多字的。
嚴伯順瞧著這啞娘子每回越買越多的油紙,心道對方的本事還真不是能小瞧的。
這人在縣城出現也就那么幾次,可如今縣城從東區到西區,跟誰說起這啞娘子都能談上幾句了。
而她明明只一個鄉野農婦罷了。
剛聽書畫街后頭的住戶往這路過說了兩句,啞娘子今兒又因著攤位費的事將幾位城衛隊長都引來了。
這些事他是不感興趣的,只是那人說起些她做買賣的細節,倒令他刮目三分。怪道之前他就覺著這人定不是一般的,只有真正有學識的人才能如此淡然地面對他這滿屋子的書本。
著實是可惜了的,這般有才學、這般聰慧的一個女子,不知何故聾啞至今,又不知何故淪落鄉野。
“阿元,我想要去茅房了!”小豆子瞪圓了眼,左右踱著小碎步跟于元小聲道。
“呀,很急的嗎?”于元忙放下手里翻看的書,回頭跟馮時夏比劃道。
已經很有經驗的馮時夏立刻就get到了這個磨人的訊息,可其他兩街的公廁離這可遠得很的。
她只得迅速又拿了點稿紙,共付了30銅幣,便帶著人往里頭的街尾去了。
頭天只走了一半,這后頭確實沒走到底,也不知是不是每個片區都有公廁的。
進了這條相對安靜的后半街,她才發現這里也是有個什么不一樣的大院的。不知是什么高門大戶了,占地面積竟比之主街上那機關單位都不差什么了。高高的圍墻一眼都望不到頭,直直往街尾過去了。
而他們順著這道往里走了幾分鐘,馮時夏就覺得很可能是不會有公廁了。這里的人流量幾乎是她經過的街道里最少的了。
她想著是不是回去醫館借個地方,可“肚仔”的跺腳頻率很明白地表示他已經快要憋不住了。
無奈,她只得往臨街這邊的后院找了一戶半掩著的門敲了敲,希冀著別人能幫個忙。
“誰呀?”一個略熟悉的聲音從里頭傳來。
門臉徹底拉開后,兩方都愣住了。
馮時夏怎么都沒想到,自己隨便敲個門,居然就能找到下午找她買糕的那位婦人家里。
說實話,真算起來,她倒是要感激對方的。要不是對方的堅持引出后邊的一系列歪打正著,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蛋糕能賣上200銅幣一斤的價格,更別說一下子就預定出了兩個。
杜氏卻是沒看到最后預定那些事兒的,她臉皮薄得很,待兒子吃得差不多了就抱著人回來了。沒敢繼續呆那兒,生怕懷里的小子接著嚷“還要”。
這會兒在自家院門口見著啞娘子三人,她一瞬間就差點以為對方是來要賬的,尷尬得不行。
“阿元,我真的快憋不住了。”小豆子兩手使勁提抓著褲子不僅憋紅了臉,連眼眶都憋紅了。
“豆子,茅房還有好遠的,你再忍忍吧。夏夏,怎么辦啊?豆子,豆子你把它吸進去,用力吸進去。要不要我幫你把它拍進去?”于元手足無措地在一旁轉悠著,揚起小手詢問道。
馮時夏聽得小家伙喊,看過去感覺大事不妙了,轉頭正想比劃。
杜氏卻已經明白自己完全想錯了,招呼著人道:“來,小娃娃,快進來!”
“小哥哥,給初然好吃的糕。”依在婦人腿邊的孩童也認出幾人了。
馮時夏一見婦人那手勢,忙一把抱起“肚仔”,一邊用眼神示意小家伙跟上來。
順著婦人的指引,他們來到門對角的一個狹小的偏屋里。可這卻算不上真正的廁所,只是里頭放了一個便桶,跟小家伙屋后的那桶有點像,但是兩邊多了兩個腳蹬。
好在,馮時夏手忙腳亂地趕在“肚仔”崩潰之前把人扶穩蹲住了。然,她就活生生跟在里頭被熏得死去活來。偏小家伙不知咋想的,還幾次都想跟進來。
待三人都借著婦人的方便解決好個人問題,馮時夏深深覺得給別人增添了負擔,她“詢問”該怎么給幫著清理下,婦人卻擺擺手表示不用了。
因著時間緊迫,還有好些東西得買,她也沒有再多話了,允了兩娃子接過婦人遞來的兩塊類似云片糕的東西,便先行告辭了。
出門記了下這戶人家的大概位置,緊著腳程折返往回走。
離得右側那大院的門近了,卻見街巷里多了好些騾馬板車和往對面張望的人。
“fa——”
隨著高樓傳來的這一聲,那兩扇黝黑大門幾乎同時打開了。
沒過一會兒,里頭陸陸續續結伴出來好些青衫黑帽的孩子,手里抓抱著布包,往各個方向奔散開去。
頭一回在這地界見著學校的馮時夏也被這場景給震住了,這里頭孩子的年歲有如小家伙一般大的,也有跟大男孩那般年紀的甚至更大一些的。
這些孩子的日常生活卻跟兩娃完全不同。
小家伙和“肚仔”生在村里,要不是正好碰上有路過的騾車,他們幾乎是要徒步跟她到縣城曬著大太陽賣東西順便開眼界。
可即便是這樣的機會,對他倆來說都是十分難得的了。更別說能置辦上一套筆墨紙硯了。
而這些孩子生在縣城卻有家人來回接送,每日只需在窗明幾凈的教室里安心學習便可以了。
人的出生往往就是這么的不公平,而這兩個眼里滿滿都是新奇的孩子,以后也不知能走到怎樣的境地。
“阿元,這些人都在這里面干什么的啊?里邊有好玩的嗎?”小豆子跑過去扒著厚厚的門框,試圖往里瞧出些什么來。
“噓——他們穿的是學堂的衣服,大哥也有的。這里是學堂哇~”于元像是怕驚擾了什么似的,偷偷打量了好幾眼來往的小孩的模樣,跟過去湊在小豆子耳邊悄聲道。
“學堂?這就是江澄讀書的那個地方?啊——那我們還是快走吧,不要讓他發現了,不然他又要回去告狀了。””小豆子望著里頭錯落有致的各種石木花草,沒想到江澄呆的地方這么好看,但轉念又趕緊著將比他還癡迷的于元拉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