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覺悟突然變這么高?昨天讓他離開,他倒臉皮厚得靠吃面來拖延時(shí)間,現(xiàn)在都不用她明說出來趕他走,他自己反倒自覺起來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感覺到她沒有挽留的意思,杜晟低了低頭,垂著眼睛邁出門,把門又輕輕關(guān)上。
咔嚓。
門被關(guān)上,狹小的空間里顯得十分壓抑,夏韻站在玄關(guān)之上一點(diǎn),側(cè)頭看了看門,他這次,是真的走了吧,雙手覆上額頭把頭發(fā)朝后一扒,保持著頭腦清醒,“轟隆”一聲巨響,雙肩一抖,看了看被窗簾隱著的窗戶,滴滴答答的雨聲拍打在玻璃窗上,下雨了。
怔怔地盯著眼前的雨簾,她那么強(qiáng)烈地趕他走,是因?yàn)樗娴哪敲醋屗憛拞幔麩o法開口說一句為自己解釋的話,因?yàn)槭撬冶樗械脑~語都不能為自己辯解半分,只因?yàn)槭敲鎸λ妥兊貌皇撬恕?
邁腳走了出去,淋著雨,好熟悉的感覺,是在墓園那夜耳邊回蕩著她絕望的哭聲和充滿歉意的道歉;是多少個(gè)糾纏的夜晚,她的拼死反抗和尖叫;是她執(zhí)拗的眼神和仇恨的種子……全部都在他耳邊隨著雨聲喧囂而來,站在雨中,任雨打淋著,嘩嘩的水仿佛他又置身在渾濁的河水里,靠著車窗那被砸破的窟窿才得以逃脫,強(qiáng)烈的窒息感接踵而來。
“杜晟!”
夏韻都叫了他幾十遍,他還傻傻地站在雨里,下來的時(shí)候沒有帶傘,心里很不住抱怨他,這個(gè)人是真的傻掉了嗎,也不管自己還穿著單衣,徑直朝他走了過去,又一次叫了他的名字,他是聽不見嗎?看來他不僅是傻了,而且還聾了,還啞巴了!
動手抓住他的手臂,居然摸到鉻人的骨頭,心里一沉,他什么時(shí)候變得這么消瘦了?側(cè)顏之下的下巴也顯得有些尖尖的,整張臉都在雨水拍打之下泛著瘆人的白。
“杜晟,你看看我!”
雙眼失焦,夏韻站在他面前,了他卻像個(gè)稻草人一樣,沒有感覺,沒有知覺,雙手拍了拍他的臉頰,一遍遍喊著他,他是改名字了么?怎么叫著杜晟這個(gè)名字他一點(diǎn)反應(yīng)也沒有?還是他真的撞到了腦袋?又或者是……不知道是哪里來的委屈,本來是下雨,她才在心里給自己找了一個(gè)下樓追他的理由,可是他的反應(yīng)遠(yuǎn)遠(yuǎn)是她沒有想到的。
忘言在春游的樹林里遇到了他,他就已經(jīng)不會說話的呆愣愣的樣子,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落下的淚和雨一樣有些咸咸的,她也顧不上了,她承認(rèn),兩年以來,她忘不了和他之間的那些事,也忘不了心里這種變異的感情,她和他,明明就是仇人,但是為什么……在他又一次出現(xiàn)在她的生活中,就徹底亂了整個(gè)節(jié)奏。
“咳咳——”一個(gè)喘不上氣來,就咳嗽了起來,捂嘴在雨里咳嗽著,莫名地和雨聲不搭調(diào),眼前的人這才缺根弦一樣地回過神來,看著心心念念的人就在他面前,杜晟蹙緊著眉毛,見她手還搭在自己臉上,和雨一樣,沒有什么溫度,弱弱的眼神一變,把自己的大手搭在她的頭頂上,為她遮雨。
感覺到他抬起了手,抬頭一看,只見他溫柔的眼神在雨中更加柔情似水,怯怯的臉上也露出了這幾天她從來沒有見過的笑容,咳嗽停了下來,夏韻沒好氣地捶了他一拳,出聲抱怨著。
“你有病啊,非要站在雨里。”看了看他依然屹立不動遮在自己頭頂?shù)恼疲骸翱旄一厝ァ!?
聽到她這一句話,他才確定,她是來挽留他的,她不趕他走了,也許是開心過頭,夏韻提腳一走,他還是用自己的手給她一路遮雨,直至進(jìn)入樓梯間,還見他給自己遮著手,白了他一眼,拍打下他的手,他這才把手放下,望著她傻笑。
沒救了,沒救了,杜晟是真的傻掉了,被淋雨還能開心成這樣,夏韻搖了搖頭抱著手臂趕緊上樓,見她一會就不見在樓梯上,呆乎乎地某男生怕她跑掉扔下他一樣,趕緊快步追了上去,聽著他心慌追來的聲音,卻是再也憋不住輕輕笑了出來,淋了一身的雨,看來她自己離傻也不遠(yuǎn)了。
外面的雨不見停駐,忘言醒來看到杜晟還在這才乖乖聽話上了幼兒園的校車去上學(xué),從樓下又回來,雨還在下著,浴室里,她吩咐了他讓他洗澡,把頭發(fā)擦干之后,替他把換下的衣服放到臟衣簍里,這才想起家里沒有男人可以穿的衣服,總不能讓他繼續(xù)穿著濕衣服吧,拿起他的襯衫一看,微微疑惑。
為什么他衣服上會有水草?
白蕤戴著口罩來到尸套旁邊,輕輕拉開拉鏈,一股極度腐敗的氣味隔著口罩猛烈地傳進(jìn)鼻腔里,男子死相慘重,全身腐爛,面部猙獰,就連身上也沒有可以蔽體的衣物,面部軟組織體所剩無幾,根本就無法從外表上來判定死者身份。
夏韻緊緊皺著眉毛,打量著尸套里的男尸,她想過自己可能會經(jīng)歷鮮血噴濺淋漓的慘案,比起血腥的現(xiàn)場,這種拋尸案,而且連衣物都不給死者留下一點(diǎn),實(shí)在是匪夷所思,腐爛的味道久久縈繞在鼻子周圍散不去,腦海里映著那張猙獰腐敗的臉,胃里一陣翻江倒海,扶著墻來到警戒線之外就吐了起來。
“這是新人吧?”有眼力的警察一眼就猜出了夏韻是新人,拍了拍白蕤的肩膀,幽幽蹲在白蕤身邊,誰還不是從新人慢慢過來的,這樣的尸體比他更慘的他們都見過,白蕤轉(zhuǎn)頭看了看夏韻,能不能從新人中脫穎而出,就靠這次了,所以夏韻必須學(xué)會習(xí)慣,第一次看見這樣的尸體,的確會讓人惡心,可是接下來的日子里,她就要整天研究這尸體,看著這尸體,看到她不害怕,看到她沒有嘔吐欲,看到她直到麻木。
封鎖了機(jī)井周圍,命案發(fā)生在一片平靜的荒郊野地,正好屬于慶云區(qū)的管轄范圍,江城市公安局也十分重視這件案子,特意派了技術(shù)偵查科的干警協(xié)助破案,對于剛剛就任的新手警察來說,確實(shí)是一次大開眼界的機(jī)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