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有個肯屈服的了!鏡姬驚喜,定睛看去,說話者人身,滿頭枯槁白發,頭頂一根翎羽搖搖指天,熒光流轉,隱有鳥鳴聲入耳。
鏡姬笑問:“閣下何人?”
白毛衫者稽首答道:“吾乃銀皇天隼,為凌天閣閣主。幼時不知天高地厚,孤身一人闖蕩幻月島,身陷險地,幸得白虛公子搭救,得全性命。白虛公子之恩,如皇天后土,吾一刻也不敢忘。今公子有難,吾斗膽懇請小姐大發慈悲,略施援手......”
鏡姬打斷它,喝道:“你心心念念白虛公子救你性命之恩,可曾為我考慮一二?白虛公子與我可謂生死仇敵,適才我二人打生打死,你莫不是瞎了眼?”
銀皇天隼手一抖,被斥得面色蒼白,期期艾艾,心生委屈,莫敢言語。
它欲陳之以情,動之以理,則不費分毫救得白虛公子。不意這女子心若鐵石,意若精鋼,竟不為所動,反罵它一頓。
身邊一人扯了扯它,耳語道:“這位所言在理。白虛公子獲罪于她,你今番說的救命之恩,與她無半分干系。還是與她財物,務實些。”
銀皇天隼躊躇道:“非是我不肯,委實是......唉!她之所求,不過是陰陽常青藤耳!”
那人嘆道:“兄以為此事唯你獨知?八方盟眾何其多,為何無一人敞開儲物空間,清點錢財打發了她?難道大家愛惜這些玩物,不將盟主放在心上?不過是知她所圖,猶豫不決。也罷,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就做主將陰陽常青藤給了她。”
銀皇天隼驚叫道:“兄且慢來!陰陽常青藤為天元宗煉器大師金甲子煉制而成,又由天元宗關門弟子蘇烈親手賜予白虛公子,茲事體大,非同小可,切不可胡來!”
那人怒道:“胡來胡來,再不胡來,白虛公子失了智,悔之晚矣!”
銀皇天隼一跺腳,狠了狠心,道:“要做主也該我來,彼時天元宗怪罪下來,我一力承擔。”
言罷,分開人群,擠到白虛公子身邊,取了陰陽常青藤,復返回來見了鏡姬,雙手捧著,鄭重道:
“藤在我手中,你即我八方盟座上賓,今后有請,我等必傾力相助;你若取了藤,便如掀了桌,雙方皆討不了好,小姐慎重。”
鏡姬探手抓住青藤,笑了笑:“本小姐無所畏懼,我后臺硬著!”一把將其收了起來。
銀皇天隼嘴皮子抖了抖,知道今日之事無法善了,心中暗暗叫苦,又惱白虛公子非要約戰,以致今日禍事不小。
“小姐既得了財物,也當兌現承諾。”
鏡姬稱了心愿,情致高昂,不覺容光煥發,反首向著兇徒揮手示意。
少女見她相召,快步走來,問道:“怎的,你拿了戰利品,反叫我給你解亂神術?”她特意在“亂神術”咬字。
鏡姬當然沒有給白虛公子施勞什子的亂神術。她倒是有這門天賦異術,可惜還未施法,白虛公子就不行了。
女精靈挽著少女胳膊,知詭計早給兇徒看穿,只得晃著她手臂,咬耳朵道:“兇徒,那白虛公子是急怒攻心,致使魂靈潰亂,小命丟了半條,救它不難。”
少女本就是來幫她的,孰料又是給她搖手臂,又被她近距離往耳朵呵氣,心下羞惱,忙拉住鏡姬,小聲道:“別鬧,人多著呢!”
鏡姬掩嘴壞笑,帶著少女到白虛公子身邊。八方盟眾不知鏡姬何故多帶了一人,但也不多問。這少女可是兩巴掌抽飛藍衣道人的主,惹不得。
少女在眾目睽睽之下屈膝查看一番,果如鏡姬所言,這白虛公子是一時忍不住,將自己氣壞了,倒也有趣。
要救它,只需將怒意壓下即可。少女伸手點在白虛公子額上,一身殺意如奔流涌入海口,直直灌入白虛公子體內。
白虛公子正處于渾渾噩噩之間,游蕩于黑暗中,上不見天,下不觸地,往來行走難辨東南西北,只覺胸中怨氣難平,又不知為何事生怨。
正摸索間,胸中驚懼莫名,身邊陡現出萬千猛虎,眼若銅鈴,牙齒污黃,口中流涎,團團將它圍住,齊聲咆哮,徑撲過來。
白虛公子修行多年,境界高深,自不將這些區區餓虎置于眼中。它口中大喝:“滾!”
這一喝無飛雷相伴,更無神異。餓虎撲將過來,白虛公子見勢不妙,腳下一踏,并無有瞬移成功。
“哀哉,此是夢乎?”白虛公子一聲悲叫,已為猛虎撞倒,一時間利齒加身,尖爪抓撓,白虛公子厲聲慘嚎不止。
“痛死我也!”它尖叫一聲,自地上撲騰而起,一閃身人已不見。
八方盟眾震驚莫名,銀皇天隼愣怔良久,問少女道:“公子這是瘋了,還是傻了?”
少女站起,抬手虛抓,早不知瘋哪去的白虛公子撲通一聲墜在銀皇天隼面前。
“是傻是瘋,你自問它。想來只是一時驚嚇,你好言撫慰,不日即可恢復。”
言未畢,白虛公子正坐而起,叫道:“鞭呢,我鞭哪去了?”
銀皇天隼松了口氣,又悲嘆一聲,回道:“鞭給人束腰去了。”
少女攜鏡姬回到議事桌,仲蟒老道滿面愁容,傳聲道:“淺顏小姐可知這陰陽常青藤的來歷?”
少女不解其意,回道:“適才我聽得有人議論,說是天元宗煉器大師所制,經由蘇烈賜予白虛公子。”
仲蟒老道見少女不以為意,幾乎脫口問她知不知道天元宗的名頭。
“千仞峰與封禁戰場別處不同,”仲蟒老道長吁短嘆,“別處只是幾塊地皮,千仞峰卻有劍意,是一處寶地,是以人族與異獸大打出手,后來逐漸劃分地盤。”
少女這才想到,千仞峰的人族與異獸相安無事。此次出現黑劍峰機緣,人族甚至投靠兄弟會,這在別處是不會有的。
仲蟒老道續道:“千仞峰以兄弟會為首,下又有幾大洞府,這些洞府都是得了人族上四宗好處,為其效力的。你二位今日折辱白虛公子,繳它兵器,是墮了天元宗顏面,他們必不會善罷甘休。”
少女無所謂道:“天元宗也不是金甲子、蘇烈二人主持的,我怕它怎的。你若畏懼牽連之罪,我二人離去便是。”
仲蟒老道失笑道:“我身后也有靠山,自然無懼。金甲子也只是煉器的,不摻和這些俗務,你只需提防蘇烈。”
少女知它是好意,點頭應了。
少頃,白虛公子大踏步趕來,落了座,悶悶不樂。
桌上一位黃衣女子眨眨眼,向它道:“你丟了陰陽常青藤,不吵不鬧,也不離去,看來心智見長。”
白虛公子心中屈辱。它倒是想吵,但吵鬧無濟于事。它也想離去,回洞府罵個三天三夜,省的在此丟人現眼。
但不行啊!它丟了鞭,只能在黑劍峰機緣中奪一些好處,興許事情有些轉機也不一定。
當下,白虛公子呵了一聲:“黃衣道人,慎言!你莫要忘了,不久前,就在這里,藍衣亂嚼舌根,給人打趴下了......藍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