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接觸時間不長，但慕遇城察覺到楚老爺子是有點迷信的。

或者說，道上的人都有些迷信。

他們知道自己做的是不好的事情，求神拜佛圖個心安。

老爺子心里唯恐人死了以后是有靈魂的，到時候自己的魂魄在靈堂里，看著孫女孤苦無依，看著孫女為自己的死悲傷哀慟，卻不能像以前一樣縱容的對著她笑，安慰她，心里會難受。

“不喜歡離別就不讓我去嗎？他是我的爺爺啊，難道沒有離別的場面我就會以為他還活著嗎？”

楚綏寧無法理解爺爺的想法。

她只知道，不能送爺爺最后一程她心里很難受。

“等你將來遇到了喜歡的人，等你結了婚再去墳前告訴他，豈不是更好？阿寧，爺爺最怕你哭了你還記得嗎？等你將來過得幸福的時候再去看他，他不是更開心嗎？”

幻言眼里閃過不忍，溫聲對楚綏寧道。

楚綏寧靜默，抿著唇垂著眼皮不說話了。

“遇城，后面你們還要出去嗎？”

蘇鸞從楚綏寧身上收回視線，回頭看著慕遇城輕聲問。

“在家里呆幾天，等新聞。”

慕遇城勾起唇角，伸手想抱抱她，低頭看到自己肩膀上被頭發染濕的衣服又把手收回來。

“等什么新聞？”

蘇鸞皺了一下眉毛，怕他感冒，起身去茶水間拿了一條擦手用的毛巾過來給他擦頭發。

“Z市可能要換局長了。”

慕遇城接過毛巾把頭發上的水分擦干，壓低聲音道。

“你們這幾天就是在斗唐龍？”

蘇鸞吃了一驚，心臟狠狠一跳。

雖然慕遇城說過唐龍算不上大患，但有之前路少松的事情在前。

同樣都是販賣走私軍火毒品的，有了前車之鑒，如果早些知道慕遇城是要徹底端掉唐龍，她恐怕不會這么安心守在別墅。

“準確的說這段時間一直在籌劃。一切都過去了，大姨夫已經端了幾個點。已經清理了大部分地下市場，Z市很快就能太平了。”

把毛巾隨手搭在沙發扶手上，慕遇城伸手攬過蘇鸞道。

對他們來說，Z市畢竟是之前一直生活的地方，也是他們故事開始的地方。

能讓這里恢復太平，繁榮起來，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了。

“這么快？”

不是說Z市魚龍混雜，是Y國目前已知地下市場最復雜的城市之一嗎？

他們來了最多也不過半個月吧？怎么這么快就……

慕遇城看了楚綏寧一眼，才道：

“這一年多以來，楚老爺子已經收攏整合了許多勢力。這些事情一直都是他在做，埋好了線，我和幻言只需要引爆它就行了。”

那個爆點，是楚老爺子自己。

“阿寧，你爺爺把他的勢力清單全部給了爸。他手下那些信得過的人也都在給他上了香以后去自首了。還有你家的產業，你爺爺生前也都捐給了各大慈善機構。”

幻言想起了什么，偏頭看向楚綏寧。

現在楚綏寧什么都沒有了，能依靠的只有他和李巖睿他們了。

江馨一直都想要一個女兒，對楚綏寧也是格外疼愛。

“爺爺以前說那些慈善機構都是騙人的。他們中飽私囊，拿著大家的善心去消費，真正送到需要的人手里的寥寥無幾。”

楚綏寧咬唇。

她至今還記得爺爺說過的話。

“寧寧，等爺爺不在了，爺爺的東西都要留給你的。你記住，不要隨便拿給別人。這個世界上，眼睛看到的都不一定是真的，更何況是聽人家說的。”

“爺爺不是要讓寧寧做個好人嗎？”

“寧寧覺得爺爺是好人嗎？”

“爺爺是天下最好的人！”

當時她才十二歲，她毫不猶豫的說，爺爺是最好的人。

因為這個世界上，爺爺是最疼愛她的。

“可是對很多人來說，爺爺不但不是好人，還是個壞人。好人和壞人沒有絕對的定義，我們活在世上不可能面面俱到，不可能做到對誰來說都是好人。

寧寧，爺爺讓你做好人，是以你自己的標準。不要理會旁人說什么，不要主動去傷害別人。

但是，我楚天勝的孫女，也不是誰都可以傷害的！”

“那爺爺那么多錢，我花不完怎么辦？”

她嘟嘟嘴，她對錢沒有多少概念，只知道爺爺很有錢。

她想要什么，從來不需要考慮要多少錢，因為多少爺爺似乎都拿的出來。

“哈哈哈……這個世界上沒有花不完的錢。寧寧有想要幫助別人的心是好的。但你要確信自己拿出去的錢真正到了需要的人手里，而不是被貪婪的人給拿了。不然好事沒做成，反倒讓壞人把我的寧寧要窮了。到時候寧寧沒錢吃飯，爺爺可是會心疼的。”

“才不會沒錢吃飯呢！我又不是笨蛋。”

……

蘇鸞默然。

這也是為什么葉淮彥和江蔓當初要自己去各地親自救助的原因，因為他們不相信一些機構體系。

不是所有人都是壞人，但當一個體系形成，體系里面的人才會明白什么叫做身不由己。

而且，貪婪和自私本身就是會傳染的。

“這點你放心。你爺爺都有安排，他們不敢中飽私囊的。”

幻言是真心佩服楚老爺子的。

他早早安排好了一切。

原本想要把一切留給楚綏寧，但是那么多的財富落到她的身上，只會換來別人的覬覦以及奉承。

他的孫女身邊，不需要這樣的人。

而且，那些錢都是黑道賺來的，不干凈。

他的孫女，不能用那些臟錢。

“阿言，爺爺是怎么死的？”

楚綏寧也不去計較那些錢。

她本身對錢就不是很看重，知道爺爺把錢捐出去的第一時間不是憤怒委屈，也不是心疼，而是害怕那些錢落不到真正需要的人手里。

知道爺爺有安排，她也就不去考慮了。

但是，她總要知道爺爺是怎么死的，死的是不是很痛苦。

蘇鸞敏銳的感覺到，在楚綏寧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慕遇城的身體僵硬了一下，握著她的手指也微微收緊。

幻言的眼神似乎想要看過來，卻在半途放空落在茶幾上。

聯想到之前慕遇城對楚綏寧的承諾，她忽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