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上怎么吃得好？晚上林嬸做的多，我記得還有很多沒吃完，我去看看。熱一熱很快的。”
蘇鸞見李巖西眼底有些青色，心下自責。
明知道他對小綿的事情很上心，為什么不等晚上再給他打電話。
至少讓他好好休息一晚上。
連著兩天來回坐飛機，還參加了一天的學術報告會，年輕人都不一定受得了。
“那好，隨便弄點吃的就行了，別太麻煩。”
李巖西拗不過她，而且在飛機上喝了一杯飲料胃里不太舒服，吃點熱乎乎的飯也好。
“巖西？你怎么現在回來了？”
蘇鸞剛出去，江蔓就穿著一身睡衣下樓了。
她昨天晚上沒睡好，吃完飯蘇鸞就逼著她上樓休息了。
她剛洗了澡準備睡覺，聽到外面有聲音就下樓來看看。
“不太放心家里。學姐，學長現在情況還好嗎？”
李巖西連忙從沙發上站起來，抬頭望著江蔓一步步走過來。
有些人，不管老成什么樣都不會有面目可憎的時候。
即使上了年紀，她看起來仍舊那么優雅知性，讓人移不開視線。
這是他喜歡了一輩子的人，為了她單身一輩子，他從來沒有后悔過！
“不太好。昨天晚上幾乎沒睡。他的脾氣你也知道，說什么都不肯讓鸞鸞知道，自己扛著。可哪天命沒了，鸞鸞不還是要難過？”
江蔓看看門口，沒有看到有人才紅著眼圈道。
她其實是想陪著葉淮彥的。
在他痛苦的時候有她陪在身邊。
可昨天晚上，因為有她在，他即使疼的再厲害，也咬牙忍著，被子都被汗濕了，也不肯大聲呻吟一聲。
她希望他能發泄出來。
“這也是學長為人父的心。至少讓鸞鸞覺得他沒那么痛苦。”
李巖西倒是明白葉淮彥的心思。
江蔓把手伸出來動了動，示意他坐，自己也在沙發床上坐了下來。
抬手幫小綿睡覺亂動時弄得遮住半張臉的毯子往下拉了一下裹在脖子處，免得呼吸不暢。
“有時候我就想，讓他早點去了，至少可以不用那么痛苦。”
江蔓抬手擦擦眼淚。
在病痛纏身的時候勉強活著，對親人來說是一種精神安慰沒錯，可對他本人來說卻是要忍受日復一日的痛苦。
據說有個國家法律上有一條是可以對承受痛苦的病人實施安樂死。
很多人情感上覺得無法接受，但仔細想想痛苦的活著，直到承受不了的死去和用人道的方式讓病人舒服的死去，早點結束痛苦相比，哪個更殘忍？
誰也不是傻子。
抵抗病魔，驅逐癌細胞這種話到底是安慰還是欺騙？
癌癥末期，活著也不過是無限延伸痛苦的時間罷了。
“學姐，我相信學長肯定還是愿意多活一段時間陪陪你，陪陪小綿和鸞鸞的。”
李巖西用悲憫的目光看著江蔓。
他和葉淮彥江蔓已經成為了不可拆分的整體。
縱然他喜歡江蔓，卻從未視葉淮彥為情敵。
所以，他很理解江蔓此刻的心情。
江蔓苦笑一聲，沒再說話。
客廳里的氣氛一時沉凝下來，直到蘇鸞熱了飯菜端進來。
“媽，你怎么又下來了？快回去躺著吧，昨天晚上都沒休息好。”
蘇鸞把飯菜放到茶幾上，催江蔓上樓休息。
“沒事，我還不困。”
“不困也要上去躺著。別我爸好了，你又累著了。你得身體好好的才能幫我照顧小綿啊。”
蘇鸞過去挽住她手臂。
江蔓順勢站起來，笑道：
“就陪你三叔說會兒話，怎么就累著了？行了，我先上樓歇著。遇城今天晚上還回來嗎？”
“也沒打電話，我也不知道。最近公司事兒多，忙的晚了他就在公寓那邊歇著了，您就別管了。”
蘇鸞推她上樓，末了補充一句，
“您早點睡，我晚點要上去檢查的。”
“你這是把我當小孩了嗎？”
江蔓失笑，嗔她一眼。
蘇鸞抿唇一笑：“不都說老小孩嘛？越老越小，您啊，現在就跟小孩一樣。”
“你這是嫌棄我老了？”
“不老不老，不是有人說嘛。五十歲是少年，六十歲是青年，七十歲是中年，八十歲才算老年。這么一算啊，您才青年呢。”
“胡說八道！這都哪兒聽的歪理。五十歲少年，那你們是什么？”
江蔓笑著打一下她的手背，輕叱一聲。
“我們在你們面前永遠都是孩子呀。好了，您快去休息吧。”
蘇鸞笑著松手推她上去，看著她上樓過了拐角，才收回目光，臉上的笑意漸漸斂去了。
一家人都在強顏歡笑，只有在離開彼此視線的時候才會顯露出落寞神傷的模樣。
葉淮彥和小綿這一老一少的病像兩座大山，牢牢地壓在他們心頭。
“鸞鸞，你……”
李巖西正拿了筷子吃飯，抬頭看到蘇鸞垮下的肩膀，擔憂的喊了一聲。
“三叔，我沒事。”
蘇鸞深吸一口氣，臉上現出淺淡的笑，
“我能想得開。我只想在我爸還活著的時候多陪陪他，不留遺憾。”
“直到你想得開，多的話我也不勸你了。一家人最重要是開開心心的，有話不方便和學長學姐說的不妨和我說說。別什么事都壓在心里。”
李巖西了解的點點頭。
人總要有個緩沖的。
他作為和葉家人熟悉親近卻并不是血親這樣的一個尷尬身份，最適合當那個緩沖的。
“沒有壓在心里。就是心疼我爸身體不好受，心疼我媽要承受失去我爸的痛苦。”
蘇鸞拍拍睡的有點不安的女兒，水眸泛著溫柔。
當初蘇明業跳樓去世之后，凌淑薇像天塌下來一樣。
這固然是因為他們夫妻感情好，可又何嘗不是凌淑薇太過依賴蘇明業？
凌淑薇太脆弱，承受不起失去那個照顧她的人，承受不起失去愛人的痛苦。
所以，在確定她有人照顧，得知她找到親生父母以后就迫不及待的輕生去找蘇明業了。
身后的事情完全不顧。
也是因為這樣，蘇鸞其實心里有點陰影。
哪怕江蔓并不是一個脆弱的人，她也仍舊害怕她做出和凌淑薇一樣的選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