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在的，這句話問出來我自己都覺得很不舒服。這感覺就像一頭豬，在問要準備宰了他的人，屠宰場在哪兒一樣。就連對方聽到我的話，都忍不住笑出了聲。
“王錚先生，”屏幕里的人微微笑道，“我很欣賞你的態度。”
“那你現在可以把麥葉小姐放出去了吧。”我淡淡說道，“你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時候，我總不可能還玩兒出什么花樣來吧。”
“當然，”對方的聲音聽起來從容里也帶著幾分陰狠，“麥葉小姐，請往門口來。至于其他三位，奉勸你們一句，最好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的好。”
我看了一眼符彩云，彼此都心領神會地，站在原地沒有動彈，卻是向導不知道什么時候醒了過來，微微往前挪動了一下。
符彩云急忙將她手上的繩索解開，將她拉了起來。
“先別多動作，”她輕聲解釋，“我和錚哥哥都在這里，我們不會有事的。”
向導慘白的臉上，絲毫也沒有顯出血色來，那雙黑洞洞的眼睛，向我這邊看過來的時候，只帶著幾分純然的緊張和肅然，直到看見了我手里拿著的那個日記本，目光才稍稍緩和了下來。
莫非這上面，還有什么我們暫時還沒有想到的秘密？
想到這里，我向她的方向稍稍靠了過去，低聲問道：“這本日記里，除了我們所看到的地圖，還有什么東西在這個地方是有用的？”
向導似乎有些畏懼地朝著屏幕的方向看了一眼，也壓低了聲音：“我也沒有完全發現，只知道這東西也許能帶我們出去。”
“那你剛才為什么不直接逃走，反而要跑來破壞我們的游戲？”
一聲略帶慍怒又略帶玩味的聲音傳來，我們幾乎條件反射一樣朝著聲源望過去，那聲源卻在我們頭頂，居然是一張什么都看不出來的面具。
“你明明知道，就算只靠那個人的關系，你退出游戲，也沒有人會攔你，你為什么非要在這時候來蹚渾水？”
“他做的錯事已經夠多了。”向導默默抬頭，和那低垂下來的黑色面具相視，看起來仿佛是透過面具，看到了什么人，“我不想他再錯下去，也不想跟他一樣錯下去，這也有錯嗎？”
“你別忘記了。我們有能力讓你出去，也有能力讓你永遠不得解脫……”
那聲音充滿了裝逼者的傻逼氣息，聽得我忍無可忍地翻了個白眼，向導則干脆就沒有要搭理它的意思，目光一直凝定在那個面具上，動也不曾動一下。
“這地方是什么樣你也是清楚的。”久久沒有等到回答，已經冷場的聲音自己接了下去，“你要是懂事，自己把這里解決了，我們會留下你。”
解決？怎么解決？難道是讓她來拘魂？
我正胡思亂想著，就見向導臉上忽然露出了幾分無奈來：“我已經說過了，你們現在做的事情，想說的這些事情，跟我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別逼我把你們的事情全都捅出去。”
那聲音又靜默了一會兒，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事情，幽幽嘆了一口氣。
“既然你這么執迷不悟，冥頑不靈，”他說道，“那我實在是沒辦法幫你了。”
“你們在說什么？”又等了好一會兒，那個聲音始終沒有再出現。而我心里的好奇心已經噼里啪啦地燃了起來，忍不住湊過去，在向導耳邊問道。
“你不會想知道的。”逼退了那人，向導又一次低下了頭，過了半晌，忽然又轉向我和符彩云。
“你們有沒有研究出來什么辦法，可以逃出去的？”
我無奈地看了她一眼，聳聳肩：“我連你這個日記本都沒有讀完，我怎么會知道？”
“但是錚哥哥一定會有辦法出去的。”
小丫頭搶在向導張嘴之前說道，一雙眼睛帶著滿滿的信任朝我的方向看了過來。那種信任看得我甜蜜又驚悚，唯恐自己哪一點做得不好，就害了她跟我一起受罪。
向導移開視線，就跟不想看見我們倆一樣，朝別的方向看了過去。
“要不了多久，他們就會來抽取我們的靈魂。”
“那身體怎么辦，拖去喂狗？”我忍不住問道。這不能怪我，實在是我現在動不動，就特別容易往這些奇怪的事情上面想……
向導又白了我一眼。她現在的模樣，看起來和之前跟我說話的時候，那種感覺完全不一樣。過去這個人就像一個了無生氣的機器人，別人說什么她做什么，現在倒像是有了自己的性格，比起之前來自然要好上許多。
“不知道。”她的聲音里還略略帶著些許低沉，聽起來甚至有些磁性，“可是我知道，他們一定不會隨隨便便就讓我們那么輕松地被抽掉魂魄。要殺雞儆猴，被殺的這只雞就一定會死得很慘。
我點點頭，隨意對拉了她一把。
“管他那么多呢，”我低聲說道，“反正我們也不能在這兒坐以待斃啊。”
“那你能去哪兒？我們能往哪里跑？”
向導的情緒這時候看起來，實在是有些不穩定。她看著我的時候，我甚至能感覺得到，她現在的狀態大概已經瀕臨崩潰。
“我們手里有地圖。”我沉聲道，試圖安慰，“而且，我們一定會把這地方的秘密都解開的。”
“你說出來的時候，好像這些事情都很簡單。”向導的情緒依然不穩定，說話的時候每一句都能聽出來刺頭。但這種程度的挑釁和情緒，在過去那幾年的生活里對我來說同樣是常見的，壓根兒就對我造成不了什么影響。
反而是符彩云有些受不了地轉過身，對上向導：“向導姐姐，”她的聲音有些激動，“錚哥哥是在安慰你，他也希望我們能早點兒從這個地方出去，你這樣說話對我們來說根本就不公平！”
“這個世界根本就沒有公平！”向導的眼神里透出來了一股瘋狂。我看著她們突然變化的眼神，將符彩云向后拉了一把。
“你先別急著說這些。”我低聲說道，“我們現在要想活下去，必須合作，不是在這里爭執這些問題。小事爭執，只會要了我們自己的命。”
“反正都一樣了。”向導看起來是已經放棄了，“我們現在的下場已經很清晰了不是嗎？抽走靈魂，變成為他們所用的傀儡。”
想到上一輪游戲里見到的那些傀儡，我頓時覺得胸口壓著一股無比難受的感覺，那些身體會被拉成動物一樣，毫無意識存在的東西，在我眼前晃來晃去，竟然帶來了幾分焦躁的感覺。
“夠了。”我沉聲說道，看向向導的時候，不自覺地多了幾分壓力，“我們現在是在幫你，也是在幫我們自己。沒人想就這么莫名其妙地死在這種地方！”
我說著將那本紅皮的日記，攤開在向導眼皮底下。
“這房間原本有兩個出口，而且，根據這里的氣味來說，這里一定是靠海的。”
我刻意放大了聲音分析，“而且這里既然到處都是巖壁，那就說明，我們現在是在某一個靠海的山洞里。所以我猜測，另一個出口，應該就在附近的某一個地方，甚至，可能就通往底下的海洋……”
我這段話雖然是對著向導說的，聲音卻始終都很大。只希望直播的時候，他們根本來不及，或者不會掐掉這一段。
這是我現在能想到的，唯一一個能把消息傳遞出去的方式。盡管讓齊燁寒他們看到的幾率無限趨近于零，卻總比什么都不做等死的好。
我這么想著，繼續分析：“山腹內，剛才我們走過來的那條路上沒有海腥味，但墻壁的粗糙程度來說，這座山在幾億年前應該是一片海灘，只有這樣，才有可能在這么深的山腹內部，形成這么粗糙的石頭……
向導一直都閉著嘴沒有插話，這時候卻終于忍不住吐了一口氣。
“別說了。”她輕聲說道，“他們不會掐掉你說的話，不會阻止你用這種方式向外界傳遞信息，因為這一片空間……根本就不在你們所生活的世界里。”
盡管早就想到了這一點，真正聽到她這么說出來，我還是忍不住驚訝了一下。
這意味著我們所見到的這些東西，銜接在一起的這些，有可能根本就不是自然形成的。
“但我們都是從那個現實里過來的。”短暫的驚愕之后，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這是不是也能說明，這個空間，和我們日常生活的那個世界，是有銜接點的？
向導又抬臉看了我一眼。這次，她的臉上終于帶上了幾分如釋重負一般的輕松。
“你說的有道理。”她輕聲道，“但這個地方，就算圖上標注著這里有兩個出口，我們也未必找得到。”
我向四周環視了一圈。的確，這個地方逼仄又窄小，放下我們三個人之后幾乎已經沒有剩下什么位置了。然而連古墓都進過，見過了各種機關之后，我還真就不信了，在這里能找不到地方出去。
就在我信心滿滿到處尋找的時候，屏幕里突然又顯出了那個人影。
“另一個出口的確存在。”那聲音像是好心好意來給我們做提示一樣地說道，“不過出去之后是什么地方，可就誰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