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三知道老鬼頭的地址,我留下符彩云送麥葉先到我家,我們剩下的四個人坐上齊燁寒的吉普車,直接出發(fā)去找老鬼頭。
這種事情打電話只會打草驚蛇,誰知道老鬼頭在這件事里牽扯到多深,直接去找他本人,當(dāng)面盤問,就不怕他編瞎話了。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這些和盜墓農(nóng)民直接接觸的文物販子,也大多是本地人,經(jīng)常會在鄉(xiāng)里村間轉(zhuǎn)悠,看看哪里有新出土的土件兒。
老鬼頭的家也在寧鄉(xiāng)縣,不過是在隔壁鄉(xiāng)里。
別看這些人名頭不顯,可別小瞧了他們,雖然看起來干的是走村下鄉(xiāng)的貨郎買賣,但這些人背后往往都通著幾條國內(nèi)外的黑市走私線。
每年流出的出土文物,第一道程序必然是經(jīng)這些人的手。
從老鬼頭的經(jīng)歷來看,這家伙掌握的渠道估計通的是東南亞那塊,青銅鼎的消息從他的手里散出來,十有八九是那個降頭師在他背后搞的鬼。
到村子里時,天色已經(jīng)有些昏黃,黃三沒來過老鬼頭的家,我們下了車,在路邊攔了一個村民問路。
“你們找老鬼頭?”村民上下打量了我們一般,臉上露出一絲狐疑。
我點點頭,掏出煙盒,遞了根煙過去:“沒錯,找他談筆生意,第一次來,摸不到門路,這位大哥,有什么指教的?”
村民的神情讓我覺得似乎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哦,那你們來得可真不巧,”村民接過煙,瞅了一眼,見是玉溪,語氣明顯好了幾分,他順手把煙塞在耳朵后面,才接著說道,“陳家老大前幾天剛過身,你們來晚了。哦,對了,陳家老大就是老鬼頭,老鬼頭那是他外號。”
老鬼頭竟然死了?
“剛過身?陳家老大才五六十歲吧,身子骨應(yīng)該還算硬朗,也沒聽說他有什么治不好的毛病啊。”村民意猶未盡的語氣讓我聽出一絲古怪,便湊到他跟前問道。
這村民似乎來了興致,他又把煙從耳朵后面取了下來,夾在手上揚了揚,道:“年輕人,有火沒?”
我趕緊點上,特虔誠地等著他說話。
似乎是很滿意我傾聽的姿態(tài),村民湊上來點上煙,長吸了一口,吐出一道煙柱,才露著一對黃燦燦的門牙說道:
“這個事情,知道的人還真不多,老陳家藏著捂著不往外說,生怕再招惹什么是非。不過,年輕人,你可是問對了,在村子里,還真沒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呵呵,那是,您是誰呀,那老陳家的事,您指定一清二楚。”我笑道。
村民彈了下煙灰,東張西望地瞄了一眼,見周圍沒什么人注意,才一臉神秘地湊到我跟前,小聲說道:“這個事情也就是老陳家自以為隱秘,其實哪里瞞得住一個村子里的人。他們說陳家老大是得了急癥死的,其實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情,他是被僵尸給咬死的!”
“有僵尸?不會吧,這世上哪里真的有僵尸。”
“小伙子,你可別以為我是在說大話唬你,”村民又抽了一口煙,道,“陳家老大死的那天晚上,村里的狗像是瘋了似的,整整叫了一晚上。當(dāng)時我們還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結(jié)果第二天起來一看,陳家老大死了。”
“那您怎么知道是僵尸咬死的?您親眼看到僵尸了?”我故意裝做不信。
“看是沒看到,不過,”村民頓了頓,似乎是回憶起某些恐怖的畫面,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第二天聽說陳家老大死了,我就去了老陳家,本想看看情況,沒想到陳家的人不讓我們進(jìn)門。可我是誰啊,我偷偷繞到后院,趴著墻頭瞅了一眼。”
“您瞅到什么了?”我順著他的話頭問道。
“陳家老大的屋子里,淌了一地的血!他的尸身雖然已經(jīng)被家里人收斂了,但是那滿地的碎渣肉末,嘖嘖,真不知道是遭了什么孽。”
說到這里,這位村民的臉色也有些不好看,大概是回憶起來的畫面,讓他有些心寒。
老鬼頭是被陰煞鬼尸給咬死的。我們幾個人互相看了一眼,心里都有了底。
送走了這位百事通村民,我們幾個人商議了幾句,還是決定到老鬼頭家里看一眼,畢竟來都來了,去他家找一找,說不定能有什么發(fā)現(xiàn)。
老鬼頭的家不難找,整個村正在辦喪事的只此一家,別無它處。
他家是一棟典型的農(nóng)家小院,門口貼著一副白紙挽聯(lián),院子里搭著棚子,堆放著花圈、被套,以及一些紙扎的小人、家具。
幾張桌子面斜靠在院墻上,還沒有支起來,這是快要出殯了,家里人準(zhǔn)備開席用的大圓桌。
院子人不少,瞅著應(yīng)該是一些來幫忙的人,這會也沒事,有幾個湊在一起打牌,剩下的幾個散坐著抽煙喝茶。
我們幾個人走進(jìn)去的時候,倒沒引起院子里的人太多注意,老鬼頭好歹也是做買賣的人,除了親戚朋友,來幾個吊唁的陌生人,并沒什么出奇的。
穿過院子,就來到陳家的堂屋門口。
堂里搭著靈棚,竹片糊著彩紙扎成的帷幕擋在中間的位置,帷幕后面,露出一張木床的邊角,那里就是老鬼頭的停靈之地。
堂屋的兩側(cè)擺放著兩排座椅,幾個人帶著小孩坐在那邊,有些疲憊地看著中間供桌邊上的道士在那唱念作打。
現(xiàn)在城市里辦喪事已經(jīng)不太時興請和尚或是道士來家里做法事了,通常是直接拉到殯儀館,那邊現(xiàn)在都有專門的房間用來瞻仰遺容。
有些直接在那邊辦法事,有些不信教的,大多連法事都不辦,開一個遺體告別儀式,家屬見過最后一面后,就直接進(jìn)爐燒了。
這個倒不完全是觀念的變革,大多數(shù)是家里實在沒地方,都是小區(qū)的商品房,開了門就是過道樓梯,你也沒地方搭靈棚停尸。
擱家里的話,地方大還好說,房子稍微小一點,這靈棚一搭,怕是客廳都占滿了,人都沒地方坐,多少總是個麻煩。
農(nóng)村就不一樣了,誰家不是帶個院子,就算沒院子,門口隨便搭個棚,地方多的是。
察覺我們幾個走進(jìn)堂屋的動靜,除了專注法事的道士,幾個陳家人的目光都轉(zhuǎn)了過來。見是生面孔,陳家人相互之間對視了一圈,似乎是在探尋我們的來歷,不過幾個人都略微搖了搖頭,表示沒見過我們。
這個當(dāng)然,老鬼頭都沒見過我們,何況是他的親屬。
“幾位是?”一名瞧著約莫有三十五六歲的男子迎了上來,看著像是老鬼頭的兒子,語帶詢問道。
“哦,我們是做買賣的,以前和陳老先生打過幾次交道,偶爾聽聞老先生的過世的噩耗,特意過來吊唁,送他老哥一程。”我隨口扯著瞎話,一邊觀察著男子的神情,一邊從口袋里掏出一個白紙封,將吊唁的禮金遞給他。
白紙封是在村里的雜貨店里現(xiàn)買的,里面臨時塞了五百塊錢,農(nóng)村的雜貨店就這點好,總能買到這種偏門的東西。
男子臉上倒沒什么特別的反應(yīng),他點了點頭,接過禮金,請我們在堂屋邊上的椅子坐下。
“多謝幾位的一片盛情,得知我爸過世,還專程趕過來吊唁。”老鬼頭的兒子語氣顯得有些悲意,畢竟老父親還算壯年,頭發(fā)都沒白呢,就撒手人寰了。
“前一陣子還碰到過陳老先生,那時看他的身子骨還很硬朗,沒想到就這么驟然離世了,實在是讓人痛心,”我陪著表示了一下慰問,接著試探道,“不知道陳老先生是得了什么急癥,這走的也實在是太突然了。”
聽到我的問話,他兒子臉上閃過一絲不太自然的神情,他抬頭看了一眼老鬼頭停尸的地方,借此掩飾了一下,這才回過頭來說道:“我爸突發(fā)惡疾,都沒來得及送醫(yī)院就過世了。”
“哦?”我臉上露出懷疑的神情。
老鬼頭的兒子臉上顯得有些尷尬,卻也沒再說話。畢竟自家老父親死得實在太過于蹊蹺,他這個做兒子的不想再招惹事端,寧可事情就這么悄悄處理掉。
自己老父親是做什么買賣的,他這個兒子心里當(dāng)然有數(shù),要是家里再遭一回僵尸,到時候還要再死幾個人?
見老鬼頭的兒子低頭沉默,我大致也猜得到他的想法,理解歸理解,但是你要是不開口,我們的線索可就斷了。
當(dāng)下我也不再假裝吊唁,掏出齊燁寒借來的人民警察證,在他的面前晃了一下,沉聲說道:“我們是市局的,有人舉報說你家出了人命案子,我們是來調(diào)查的。”
“警,警察?”男子看到我手里的警察證,臉色頓時就變了,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秘而不宣的事情,竟然被警察知道了。
“沒錯,關(guān)于你父親的死,如果有什么內(nèi)情,你要老實交代。”我收起警察證,繼續(xù)嚇唬他道,“你父親死得蹊蹺,如果被我們查出什么問題,那可是刑事案件,我們是要立案偵查的,到時候你想交代都來不及了。”
老鬼頭的兒子聽到這些話,頓時面如土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