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休沐,李橫如約到林府一游。
李維雙跟著李橫齊齊到林府,到時林之茂已等在門前。
見到李宅大車緩緩而至,林之茂高興得直跳起來,喊道:“阿橫來了!阿橫和小雙到了!趕緊的,打開側門!”
門房在林之茂興奮之下,以為來的是哪家權貴子弟,當下不敢怠慢,開側門的動作較之平日還要快上兩分。
四名門房再齊齊左右兩邊站好,恭迎貴客。
李維雙先下的大車,被這陣勢給嚇著了,后下畫的李橫推了他一把,他才往前走了兩步。
“小茂,你家有貴客要來?”李維雙悄聲問林之茂。
林之茂搖頭,“沒,就你和阿橫。”
“那你也太夸張了。”李維雙嘀咕道。
“不夸張!哪里夸張了?”林之茂轉問尋求李橫的同感,“阿橫你說對不對?”
李橫剛想回上一句,剛進側門的三人便看到夕李已等在側門內的小院里。
“我便想著,你們定然不會直接坐車到里面,是得下車來走走看看的,果然,幸好我早等在此處。”夕李樂呵呵道。
“小雙初到林府,坐車入內,豈非得錯過沿途的風景?”李橫向夕李走近,近前一揖,“有勞夕先生相候。”
“如不嫌棄,在下帶兩位走走?”夕李轉而問林之茂的意見,“五少爺覺得如何?”
“我得跟著!”林之茂有意見也不敢說啊。
“那便由在下與五少爺帶兩位在府內隨意走走看看。”夕李笑容可掬地看著眼前三名少年,滿眼的青春洋溢。
李橫方將已說過有勞,李維雙見行程已被三言兩語定下來,趕緊也沖著夕李揖禮道:“那便有勞夕先生了。”
“李六公子客氣。”夕李笑著回道。
林之茂蔫了。
還想著搶在同在今日休沐的他曾祖父之前,帶著李橫先去見見早早等了滿堂的兄弟姐妹們,這下泡湯了。
夕李雖是奉著林宥業來候著李橫的,不過林宥業并未讓夕李即時帶李橫到安鴻院書房去,而是讓夕李先帶李橫在林府隨意走動。
耳邊傳來夕李走一處介紹一處的聲音,李橫走在闊別五年的熟悉宅院中,恍如隔世般重游故居。
李維雙雖生于富裕之家,家中亭臺樓閣也不缺,然于眼前對比林府中的亭臺樓閣,他方知何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就好比同樣是人,出生的高度不同,也造就了眼界的高低。
整座林府五進五出,真要靠雙腳全走完看個遍,那李橫來林府就不必做別的了,光走路看景一日便得過去。
林之茂是生長在林府的,一路嘰嘰喳喳地走個沒完,間或能聽到夕李插幾句,精準到位地補充林之茂說漏的非凡意義。
比如,眼前的這條廡廊。
“老翁主在世時,曾有一回恰走在這條廊上,碰巧看到幼時的大少爺被廊上的一塊青磚拌倒。”夕李指著前面兩步之外的一塊青磚,“便是這一塊。”
“沒錯沒錯!我也聽大哥說過!”林之茂走到青磚前蹲下,看著松動的青磚依舊有一頭翹起,倘若走得不小心,仍然會被拌倒,“那時剛好被老祖宗看到,過后祖父要將青磚換掉,重新砌塊結實平坦的,結果阿橫你猜,老祖宗說了句什么?”
“這阿橫哪里猜得到,阿橫又不是你家老祖宗。”李維雙覺得林之茂在說笑。
“師父說,不必換,人總是要經歷一次又一次的摔倒,才能夠真真正正地成長起來。”李橫回道,這是他自已說的話,他怎么會不知道。
后因他這句話,這條廡廊上的這塊青磚,嚴然成為林府的一個風景點。
前世他的大小老友們,聽聞此事后,再來林府,少不得得來走一走這條廡廊,見識到這塊松動翹起的青磚。
沒想到還真被李橫給答出來的林之茂怔住了。
夕李抬眼看李橫,眼里有著驚訝,“老翁主連這都同你說了?”
“對了?”李維雙不可思議地問道。
“何止對了,簡直是一字不差!”夕李再看李橫,舉止間又多了一分親切。
走出廡廊,四人往一處假山走,假山上有座亭子。
亭名為風亭。
李橫望著假山上的風亭,腦海里浮現出前世五玄孫那回在此亭前滿臉眼淚鼻涕的哭包模樣,不禁嘴角揚起。
“這假山好高,卻不陡,還有石階,我們要上去么?”李維雙很想上去,不過在場的人顯然不是他做主,“還有那亭子,真真好漂亮!”
“風亭是老祖宗專門為府里的玄孫輩建的,用的都是最好的料,還請了工部的主事幫忙,當然漂亮了!”每每看到風亭,林之茂便自豪得很,“祖父說,我還年幼時,為了一只風箏哭得厲害,誰也哄不好我,后來被老祖宗聽到,父親還怕我驚擾了老祖宗,趕緊抱了我便要回院去。哪兒知老祖宗曉得親自抱著我哄我,可惜我都忘光了。后來老祖宗便下令在此假山上建了風亭,說是下人們在底下放風箏,我們便可在亭里看天上的風箏,再不會因著人小腿短看不到高處的風箏而哭了。”
李維雙沒想到假山上的風亭竟然還有此由來。
走上假山,在風亭石桌旁坐下來,他四處觀望,發現風亭是真的很高,不僅能俯視半座林府,連離得最近的府墻外街巷也能看到。
“你家老祖宗可真疼你。”李維雙由衷說道。
“可我也不知怎么的,從小就怕老祖宗,甚少見到老祖宗,難得見一回,也得哭一回,后來父親都不準我往老祖宗跟前靠了,說是會惹老祖宗不高興。那時我雖小,可我不想老祖宗不高興,便聽父親的話,甚少再到老祖宗跟前去。”剛才提風亭的由來,林之茂有多開懷,提及這一茬,他便有多沮喪。
明明老祖宗那么疼他,他怎么會怕老祖宗呢?
他真是個不孝子孫!
林之茂情緒低落地暗悔。
李橫聽到是他三曾孫林鐸那小子不準五玄孫靠近他,他臉即時繃緊了。
前世他還以為他不得五玄孫的緣,想著這么個玉娃娃兒般的漂亮五玄孫居然不喜歡他這個老祖宗,暗下還心傷了半晌。
未料到,竟是三曾孫那渾小子搞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