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洛伊的城墻,只會從內部攻破。
是因為Rider的心像便是特洛伊的城墻,所以才會和特洛伊同樣地被攻破嗎?
理應不該是這么脆弱的。
只是,所有的“小事”,都有可能成為壓垮某個人的千鈞重壓。
即使是自以為想通了的事,只要加以暗示,加以誘導,便能讓其在反轉的辯論之中成為惡不可赦的東西。
這就是“永恒虛無的世界之夢(LE INSOUTENABLE LEGERETE DE L'ETRE)”。
是無法承受的生命之輕。
——
在劍丘上,身著紅色與銀色交織的重甲的騎士,正與蒼藍的王交戰著。
周圍已是無數的死去了的士兵的尸體,而自他們手中掉落的劍則將這里化作劍冢。
現在是黃昏,所以,血色也變得更加凝重。
Saber正站在劍丘的側邊,看著那叛逆的騎士與比高嶺之花還要完美的騎士之王的戰斗。但他卻比誰都更清楚地知道——正在那里與叛徒交戰著的亞瑟王,并不是自己。
“虛偽的存在,被編織的謊言。既沒有棲身之地,也沒有屬于自己的歸宿。在現實的世界中,真的有你的容身之處嗎?”
聽見這聲音,Saber很快地便明白了事態。
只不過,在他臉上呈現的并不是要反抗的憤怒。
“是啊,我就是假貨。既不是曾經活過的人物,也不是從傳說中誕生的角色。只是因為人們產生了亞瑟王是我這個樣子的幻想我才能站在這里。就是如此,所以我才不得不去跨越過這道坎。”
他大大方方地承認。
既然眼前展現出來的場景是這一副風景,那么對方肯定已經知道自己的迷惘了吧。那確實是軟肋,可要是刻意隱瞞的話,只會成為更加脆弱的部分吧。倒不如就這樣明明白白地說出來。
“可真是堅強。那么就讓我們暢想一下,如果你贏了的話會發生什么吧。”
是聽出Saber并沒有在“自己是偽物”這一點上留下太多的破綻嗎,Ruler的聲音不再深究于此,卻轉移了話題。
“……”
Saber沒有馬上去理會那無形的聲音,用耳聽著的同時,他只目不轉睛地看著在他面前發生的戰斗。
亞瑟王的最后的戰斗。
叛逆之騎士的面容被隱藏在了鋼鐵制成的頭盔之中而無法窺得,可那近似于絕望的亢奮的激怒卻自那包裹著她的身體的鎧甲中溢滿而出,在單方面的進攻中變成了每每將王給壓制的劍壓。可王手中的圣劍已經失去了光輝,在那張臉上本應永駐的驕傲也變成了虛無,任憑眼前的敵手從不同的方位不停地用手中偷盜出的王劍(Clarent)砸在自己的圣劍(Excalibur)上,爆出巨大的膨脹之聲與耀眼的火花。
“圣杯不會實現我的愿望,你是想這樣說嗎?給我看真正的亞瑟王與莫德雷德的戰斗,是想要提醒我自己不管多么努力都是在為不屬于自己的別人的失敗許愿么?你忽略了一點啊Ruler,既然我是被創造出來的,那么現在屬于這個我的記憶,又和現實發生的事有什么關系呢?我的東西就是我的東西,在我生出的瞬間就是屬于我的事實了。”
他這樣說道。
盡管只是將之前Archer和其他人對他說的話通過自己的理解說出口,可這也正說明Saber對自己的偽物的身份也完全沒有感到任何的可恥與羞愧。因為他就站在這里,怎么能說他不是他自己呢?
Ruler的聲音緊接著給予了他回應。
“你的勝利就代表著圣杯的覆滅,圣杯也就自然不可能實現你的愿望了。我并不打算要否定你存在的事實,也只說了那是你的起始,而沒有說過因此你的存在就是無意義的事情,不是嗎么?”
不明白對方是想要說什么,Saber只警惕著對方,思考著對方會以怎樣的方式來攻擊他的精神。而那聲音則在沒有被Saber否認的情形下繼續了下去。
“——在勝利之后,你必然會十分滿足吧。愿望早已不再重要,因為你理解到了圣杯已然扭曲,使得你的正義感說服了私心。你拯救了想要拯救的東西,也阻止了可能發展成大災難的苗頭。”
“知道的話,還想說什么?”
“但是,在這之后的事情你知道嗎?圣杯的毀滅,同時帶來的,是你整個存在的覆滅。”
“……我現在已經存在過了,那就足夠了。”
“可是英靈座上沒有你的席位,你作為人,作為英雄,作為個體就會立馬被抑止力的洪流所湮沒,就連你的榮耀都不可能在這個世界上留下痕跡……這樣的話,你所做的事又有什么價值?”
“我——”
“先不要急著說話吧。”
突然,狂暴的風席卷而來。幾乎是能將Saber整個人吹起來的風力,讓他不得不用雙手架在了面前,兩只眼睛也因為撲面而來的飛沙走石而不得已地合上了。
“唔……!”
想要睜開眼睛,兩張眼皮卻像是被膠水粘為了一體。
風持續了好幾秒吧。總之是等到風停息下來,Saber才得以讓雙眼重新睜開。
結果,他卻發現自己已不是站在劍丘的旁邊,而是親自站在了劍丘之上。
黃昏仍然血紅,四周也還是尸體與劍冢。
而在他的面前大概五米左右的地方——
“父親啊。你所愛的一切,就由我來破壞!一無所欲、一無所求,我將只去愛你在絕望中怒吼的模樣!亞瑟·潘德拉貢!”
那是,屬于自己記憶的叛逆的騎士。
以及他手中的,自己認識的從圣劍墮落為了魔劍的Clarent。
“……”Saber有些不明其中意義了,卻看著那本應早已在一千五百年前死去的自己的子嗣喊出了和當時相同的話語,發起了相同的突擊。
這是,曾經的再現嗎?
哪怕只是虛假的曾經?
“你認識那是誰吧。這里是你的心像,而你的心像就等于大眾對于你的心像,所以,你的對手也就是大眾所認知的強弱程度。英靈以此被認知,也就是說,這個莫德雷德和剛才的那個莫德雷德是同樣的強度吧。那么,就讓傳說再現于此吧。”
Saber還沒來得及思考,眼前的叛逆騎士的畢竟就讓他被迫著優先選擇了還擊。于是他握緊了手——手中不知何時拿起了圣劍,可這只是正好罷了。他便揮出劍去。
乓!
Clarent與Excalibur互相碰撞。
在劍與劍的互相角力下,兩人都因巨大的劍壓往后退去。
可是。
Saber只感到手中的一陣劇痛,他埋頭一看,圣劍卻已經不在手中了。
于空中,Excalibur劃過了丑陋的弧線,飛向了自己的后方。
手中的劍被打飛了。
“……”
Saber有些不可思議地確認了手中的觸感。
怎么會這樣呢?
剛剛,不是連喪失了戰意的亞瑟王都能以劍與之相搏嗎?
自己明明是,非常認真的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