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疼,疼到眼睛都有些睜不開。
陳浩全力的一拳讓Caster幾乎要分筋錯骨,但Caster并不在意那種事情。肉體的疼痛他在生前就忍受夠了,這種自外到內的痛楚和癌癥所帶來的無法減緩的痛苦比起來根本就說不上事,讓他覺得疼痛的,是心中被同時打碎了的什么東西。
有什么重要的東西失去了,讓Caster倒在冰冷的巖石表面而沒有馬上爬起來。
這就是認輸了吧。
“是我贏了,Caster先生!
堅定到了讓Caster覺得違和的話語,竟然是出自那個不成熟的、弱小而愚笨的御主之口嗎?聽著熟悉的嗓音,Caster恍惚地抬起頭,在那里頑固地不讓雙腿彎曲的陳浩的瘦小的驅殼忽而在Caster的眼中變得非常的高大了。
……到底是為什么呢。
他一點都不覺得喘著粗氣的陳浩還堅持著站在那里是對他的炫耀。
“……是啊!
他不能否定。盡管他認為自己只是因為片刻的分神才被抓住了破綻,但,自己現在這股難看的姿態不是被打敗了還能是什么呢?借口是能夠找到無數條的,只不過無論說出多少的借口,事實都不可改變罷了。
被打敗了,需要拿出的又是什么樣的姿態呢?啊,是要痛哭流涕跪著求饒,這才能讓勝者獲得充足的自滿,并以此為自己求得一個不被更加地羞辱的茍且出路吧。Caster的腦中盡是些連他自己都覺得可笑的想法。但是,為什么呢,明明是被對方用不熟練的可以稱得上是陰招的手段擊敗了,Caster的臉上卻又浮現出笑意了呢?
Caster呼出一口氣,
“然后,是我的敗北!
洋溢著滿足,Caster笑著對陳浩說道。
到頭來,早已被自己逼瘋了的可憐的作家并沒有發生絲毫地改變,圣杯給他的影響,也只是讓他的性格變得有些暴戾了。畢竟他早已參透了所謂憎惡,早已在幼年的噩夢中見過了太多摧殘精神的事物,給黑色添上黑色,結果只是不會發生任何差別。
所以,即使不被理解,Caster大概也還是在故作嚴格的包裝下保持著那顆心吧。那顆總是在誤解中仍然對向他表示善意的人回以善意的心。只不過,被他藏得太久了,就連他自己都不曾察覺了。
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在恨著人類呢?
Caster不禁懷疑起來。
反正,是不喜歡人類的吧,更不用說愛人類了。見過了各種各樣的人類所保有的太多的目光短淺和自以為是,霍華德·菲利普·洛夫克拉夫特是最不可能對“人類”這個種族抱有什么好感的英靈之一。
那么,之所以Caster會在保持著清醒的情況下還甘愿地要為圣杯干活、幫圣杯攔住陳浩這位敵對的御主,就是因為對人類的反感嗎?
或許并不是那么回事。要是他真的想殺掉所有人,那何必不直接用他知道的所有的知識就在現地召喚出人類絕對沒法抵抗的古神們呢?哪怕只是喚出尤格索托斯的極小的一塊碎片,也足以毀滅人理了吧。
他曾經犧牲了自己,只為讓陳浩活下去。
因此——其實他只是想在萬念俱灰的時候,對現在這個世界的對他來說仍然閃亮著的最后一顆星星毫無保留地發泄與尋求救贖吧。
那么何為對他的救贖呢?時間跨越百年,就連他都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讓自己解脫了。所以才會因為陳浩的無力暴怒,才會因為陳浩的逆轉而驚喜,才會因為陳浩戰勝了自己而感到喜悅。
隨后。
直到被陳浩的拳頭打翻在地,他才終于想起來了。
自己始終存在的、渺茫到寄托給圣杯的愿望是“讓自己所有的作品都從這個世界上消失,那樣就沒有任何人知曉古神的存在、用自己作品中的線索去尋找、崇拜古神了”。
以及。
比那更接近自己原本想法的,按捺不住想要讓人類繼續存在下去的想法。
屬于這兩人的戰斗結束了。
陳浩現在對Caster又是懷抱著哪種感情?他明白了自己在之前對Caster的所有崇拜都只是在徒增Caster的悲哀,接下來又應該用何種態度來對待Caster呢?
“……”
他也不知道。實際上,即使到了現在知道了霍華德·菲利普·洛夫克拉夫特真正的本性,他也沒有改變對Caster的憧憬,不如說,他更加地想要攀上Caster所處的高峰了。
矛盾于此產生了。
Caster是敵人的事實不可挽回。
要把Caster作為敵人徹底殺死嗎?那是他應該做的,他卻猶豫著不知道是否要這么去做,因為Caster頓悟了什么意義的表情實在是過于幸福,而他自己,也并不是真的那么情愿。
結果,到了最后,陳浩還是朝Caster伸出了右手。
就再賭一把吧。他是這么想的,浪漫到了極點。
此時,席卷著魔力的風從深處吹了出來,揚起兩人的頭發。
——
“咕……!”
與Saber鏖戰著的阿爾托莉雅被撩動了眉頭。
Lancer的陣亡帶來的動靜是巨大的,那撼動整個洞窟的魔力奔流就連正在進行著的戰斗都能打斷。Saber和阿爾托莉雅同時被和龍卷風同等的魔力流強行停下了動作,也是下意識地,兩人都同時為了避免對方的追擊而向后退了一步。Saber自然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也不知道這是Rider的寶具全開產生的余波。盡管直覺告訴他這是Lancer已經被Rider和Archer給料理掉了的標示,飛逝過的魔力也讓他的眼睛被迫地瞇了起來。
這一點阿爾托莉雅也是相同的,只不過她比Saber有著更為清楚的認知。
“Lancer被打倒了啊……雖說是預料之內,但也太快了。切,這個廢物,反轉得太徹底,一門心思就只想著要殺人,就連可靠也變得不可靠,連拖延時間這種簡單的工作都做不好了嗎。哼,沒辦法。比較意料之外的是Caster那邊……算了,反正他也沒有什么用處。”
因為有著面罩保護著雙眼,盡管還在魔力流中而不敢妄動,她也不會像Saber一樣要瞇起眼睛來。她本想以此快速地確認戰場的現狀,卻發現面罩雖在卻被卷起來的沙石給擋住了視線。
等到幾秒鐘后動亂停歇,阿爾托莉雅讓妨礙視野的面罩消失,她卻看見面對著的已經是三位從者了。
“真能干。不得不說是你們比較聰明!
她說道。
“別小瞧人啊,教科書上可沒寫只有你亞瑟王會打仗。好了,Lancer說拜拜了,就只剩你這個光桿司令讓我們三個人一起對付了!
Rider轉了轉槍,說道。
Archer也是擺出了要解決掉阿爾托莉雅的姿勢。至于Saber,他一直都死死地盯著,就連眼睛有沒有眨過都讓人懷疑。
“啊,是這樣嗎。別太得意了,我和Lancer不一樣,既不會做有勇無謀的沖鋒,也不會去對你們那些除了有趣外別無二致的小把戲在意什么。你們要采用三個人一起上這種卑劣的戰斗方式我也不介意,那是你們的事情,只不過,在那之前先做好三人一起接受我的寶具的準備吧。”
在說話的同時,圣劍就開始重新凝聚魔力了。而且,和之前要釋放“卑王鐵錘”時凝聚魔力的效率和濃度完全不是一個層級。
那是真正的“對城寶具”的前奏。
“哈,上來就要火力全開嗎,那可真是求之不得……!”
Rider這樣說著,也在同時做好了再次啟動寶具的準備。只要對面解放真名,那這邊也同時將真名解放。
打斷對面的解放是來不及的,因為三人能感到那寶具其實在剛剛其實就完成了魔力的填裝,而揮動劍的時候便是寶具被解放的瞬間。對方沒有立即揮出,大概也正是知道這邊還有著防御的手段,所以這樣做著讓這邊有著心里上的威懾,以達到達成最大程度的殺傷效果吧。
兩邊都因此而不敢輕舉妄動,就這樣過了數秒。
兩邊都在暌違著時機。
——看上去是這幅樣子。
就在三人有點繃不住了的時候,阿爾托莉雅忽而開口了。
“好了,看來Ruler已經完成他的工作了。時間勉強算是趕上了!
“……!”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她只是在拖延時間。
——糟了!
“好了,‘她’在呼喚我了,我要回去了。就在這大空洞的最深處,你們盡管放馬過來吧!
“別想跑!”
Saber急忙沖上前去揮下一斬,劍刃展開的卻不是阿爾托莉雅的身體而是黑色的氣霧。定睛,阿爾托莉雅已經沉入她腳底的黑影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