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埋進了草根,土味灌入整個鼻腔。
這一腳實在是太有力量,讓她的肺在那瞬間被擠壓,背脊比被萬把尖刺扎入還要疼。普通人挨了這樣的踢擊就算不傷命也會落下終身的殘疾,阿爾托莉雅慶幸著自己的身體是由魔力構成的,忍著分筋錯骨的疼痛從地上緩緩爬了起來。
根本不用猜是誰偷襲了自己。
“Lancer……!”
挺不起背,阿爾托莉雅駝著,回身望去。果不其然,從那連接花園的小徑中走出來的犯人正是被黑色染得更深了的迪盧木多。小人得志般,他攤開手說道:
“你的這張臉果然還是更適合這樣的表情啊,嘛,對自己是個女人也多有點自覺好嗎?既然是女人就別老是裝出凜然的樣子啊,那可討不到男人的歡心哪,Saber?”
整張臉沒有半寸皮膚能讓反轉過的他顯得不那么猥瑣。
這是Alter化的效果,讓他獲得了相反的人格,但阿爾托莉雅并不知曉。
這個世界的他們不曾有過邂逅。
“唔……!”
阿爾托莉雅的左眼因為痛苦而無法睜開,便以懷以殺意的獨眼相迎。被這樣地偷襲,她或許已沒了和迪盧木多再次對抗的身體條件,但她的信條不允許她退縮。
迪盧木多見她像受了傷的獅子一樣即使是虛張聲勢也仍然滿是敵意,不由得苦笑。
“別用那種眼神看我,這都是圣杯的旨意呀。”
“你以為我會信這種鬼話嗎……!”
想都沒想,阿爾托莉雅便反駁道。
她知道的,圣杯只是實現人愿望的機器而已,怎么可能會指示從者去行動?
“你只是對御主感到不滿,趁機報復他而已吧……!你這不忠義的家伙,還想把自己的罪狀加在圣杯上嗎!”
但迪盧木多只不以為然地笑了笑。
“不相信嗎?那你自己問問就知道了。”
“問……?”
阿爾托莉雅不安地瞇了瞇眼,卻聽得又是聲響。
“嘩啦!”
小徑的門的上方的石墻忽而被從內部爆破似的開出了洞口,從洞口之內,穿著全身漆黑的服裝的“愛麗絲菲爾”飄在半空,再次出現在了阿爾托莉雅的面前。
她臉上的微笑滲人到了極致,像是覬覦著什么,又像是透視著什么。
而那笑容正對著阿爾托莉雅。
——剛才,是沒有看錯的嗎。
——那,究竟是……
阿爾托莉雅肯定那不是屬于她單純御主的笑顏,她卻不能否定那是“愛麗絲菲爾”。
她的思考在巨大的信息量前堵塞了。
“愛麗絲菲爾”看了看失了神的阿爾托莉雅,嘴角輕輕地揚起。然后,她埋頭朝迪盧木多說道:
“Lancer,你在跟Saber說些什么啊?【我】不是讓你不要提的嗎?”
“那也沒什么關系吧?反正,馬上就要拿她去填充圣杯了不是么?”
兩人就像在老早就認識了似的,“愛麗絲菲爾”的語氣一點都不生疏,而迪盧木多的回復也顯得一派輕松。
“……?”
現狀太奇怪了,阿爾托莉雅一時還沒能理解到底怎么一回事兒。
自己朝夕相處的御主變成了自己不知道的模樣,還和敵人的從者熟絡地對著話——這種天方夜譚的畫面,讓阿爾托莉雅恍惚中以為自己是睡著了在做夢。
“欸……你還真是什么都知道啊,Lancer。你就這么自信地覺得我不會讓她活下去嗎?”
迪盧木多輕蔑地瞟了阿爾托莉雅一眼。
“已經完全被你控制的從者,和還清醒著保持著自我思考的從者,要選那個不是十分了然的么?圣杯……不,【你】的腦子沒出問題的話,肯定是會留下最為靠譜的我的吧?而且,要是不做這樣的打算,你也沒必要動用特權讓我馬上出現在這里吧?”
“嗯,你說得很正確呢。”
“愛麗絲菲爾”笑著頷首道。
她對迪盧木多的話是肯定的。得到了這樣的肯定,迪盧木多的氣勢更加囂張了。
“哼……哼哈哈哈!”
他貌似非常地愉快,愉快到了只有狂笑才能讓自己冷靜下來,又在這狂笑的同時將雙槍從虛空中取出握在了雙手,朝著愣在原地的阿爾托莉雅走了過去。
“那就讓我親手處決她吧。按照你說的,在另一個世界……她的那個御主,對我做了很過分的事情吧?有這個契機,就讓這個世界的我給那個世界的我報仇吧。”
在說什么啊?
阿爾托莉雅理解不能。
身體凍結。
除了看著持槍的迪盧木多一步又一步將死亡為自己送來,她什么都做不了——已不是因為身體有著痛苦而拘束了行動,純粹是由于神經細胞都在超負荷地運作著,使得大腦沒有了控制肌肉的閑余。
慢動作中,迪盧木多舉起了紅色的長槍。
“別怨我,你我都只是被暗胎中的怪物(Controller)操縱著的棋子罷了。既然是棋子,就老實接受被吃掉的命運吧。”
他這樣說道。
阿爾托莉雅卻連話語都聽不懂了,她只明白,對方要殺死自己。
這樣的話不行動可不行。
揮劍。
來不及了,因為,迪盧木多的槍刃已經先于自己的劍斬刺下了——
命運這種東西呀,是無法違背的。
“不過,你為什么會有我很正常的幻想呢?”
濮嚓。
這聲音,阿爾托莉雅熟悉得不能更熟悉了。
那是鋼鐵進入了肉體的聲音,是槍尖破開了皮膚、穿透了肌肉,連骨頭都折斷的聲音。
啊——到此為止了嗎。
阿爾托莉雅合上了雙眼,她知道,她還沒有死不瞑目的權力。
盡管她不知道自己的御主究竟是為何與其他從者串通而拋棄了自己,謀算了自己。
盡管,這次的圣杯之旅就這樣結束了。可她絕不會停步,這次失敗的話,把希望留給下一次就好了。
“……為,什么?”
她聽見了和自己內心想著的相同的事物。
然而。
“……?”
在幾秒的間隔之后,她突然醒悟了過來。
身上沒有任何新增的傷痛。
那也并不是自己臨終的呻吟,而是——來自于迪盧木多的質問。
急忙睜開眼睛。
看見的是被自己的紅色長槍貫穿了胸部的迪盧木多。
他的臉上是難以置信,靈核被破壞的痛楚還沒來得及傳遞給他自身,他便回頭,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向了“愛麗絲菲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