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擺滴答。循環往復的時間流動著,言峰綺禮經過了簡單的淋浴后,重新回到了空無一人的教堂內。言峰璃正在地下的圣堂中進行過訃告的準備后,已外出去禪城家,向暫時住在那里的遠坂時臣的妻子與女兒通報他的死訊了。
孤零零地坐在長椅上,言峰綺禮想了許許多多的事情。
心里好受一些了嗎?并沒有,空虛和抑郁還是在心中堵塞著。洗澡能洗掉身體上淤積的污漬,卻不能洗掉靈魂之內的骯臟。
他回憶起因手上出現圣痕而被父親拉線、與遠坂時臣見面的那天,以及在那之后,離開了自己原本所在的組織圣堂教會而轉籍至魔術協會、和遠坂時臣學習了眾多魔術卻又都只淺嘗輒止等等的事情。
只有五年左右的時光罷了。
可是言峰綺禮這個被賦予了“美麗”意義的男人誕生于世不也才不足三十年不是嗎?這時間看起來很短,卻填充了言峰綺禮五分之一左右的人生。當他意識到這樣的事實之后,不由得苦笑時光的易逝。
他的人生——
從出生到現在又都經歷過什么?
“……”
醍醐灌頂般,他這才發現這五年竟然是他值得回味的東西最為豐富的一段歲月。甚至比先前的二十年——除了與曾經的妻子生活的兩年——都還要讓他記憶深刻。
他不認為在那之前他都是渾渾噩噩地混著日子,因為即使感到無聊他也總是認真地完成著各種學習與工作,而且每次都會交上讓所有人都滿意的答卷。
那么,是為什么呢?
嘆息。
怎樣都好了,反正這樣的日子也被迫著迎來了盡頭。他不禁感慨,就算遠坂時臣沒有死亡,圣杯戰爭一旦結束,自己的價值也就會隨之歸零,然后在父親的安排下回到圣堂教會,繼續擔任“代行者”的職務吧。
這樣考慮的話,殺死遠坂時臣……又有什么好可惜的呢?
不如說,自己親手動手的感覺真是不錯——
搖頭。
他忽而又想起來他在戰爭開始前分明答應了的,與遠坂凜做好的要保護遠坂時臣的約定。
“結果,是我自己違反了嗎……回頭必須要和她道歉才行哪。”
這樣說著,臉上卻是他自己都尚未察覺到的微笑的表情。那笑看上去自然而和諧,但正因如此,看見的人知道了他為何會笑出來的話會感覺到格外的毛骨悚然吧。
“……我,以后會后悔嗎?”
他這樣問道自己。
而就在這時,旁邊的影子抖動了。Assassin中負責傳令的人格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御主大人,兩邊的偵查都有發現。”
低沉陰森的嗓音讓言峰綺禮的思緒被迫中斷,他的意識從自己的世界中被強行拉回了現實。稍微有些驚訝于這么快就有了發現,他朝Assassin發問:
“情況怎樣?”
“Lancer和Saber在那個城堡外面開始了戰斗,他的御主則潛入了城堡中與Saber的御主戰斗了起來。Rider馬不停蹄地襲擊了Berserker回到的間桐的住宅,Berserker的御主使用了令咒來強化Berserker,現在Berserker正驅趕著Rider。”
說著,Assassin朝言峰綺禮椅子前方伸出手。黑色的手剛剛停頓,下方地表上的塵土便懸浮起來,形成了一張立體的冬木市地圖。在地圖上,有兩個點被用亮光特意標注了起來,其中有一個點在郊外,而另一個點則在深山町的舊宅區移動著。
言峰綺禮覺得有些不對勁。
這些人是不是太心急了?經過了那么大陣勢的戰斗,魔力和精力的消耗都應該到達了相當的程度吧。即使有著什么必須的理由,也應該在至少一天的休戰后才會再去找上誰的門不是嗎?
還是說,那個理由特別的迫切?
或者說……是受了什么操縱?
他眉頭緊皺。
“……你說城堡內是兩名御主在戰斗,那為什么不就這樣發起偷襲?從者在外的話也來不及去保護御主吧,這是個一箭雙雕的好機會不是嗎。”
“原本是有這個想法的……但是……”
說到一半,Assassin支吾了起來。
“怎么了?”
言峰綺禮看向他,卻發現他帶有的白色骷髏面具都在輕微地顫抖著,就像是有什么恐怖到了極點、比死亡還可怕的東西擺在面前似的。
“難道說……”
“說出來您可能不信,但是,但是……!那個Saber的御主,在我們之中最擅長暗殺的個體發動攻擊之前就發現了他的存在,然后……用不知道是什么的魔術把他給殺死了……!明明連‘氣息遮蔽’都還沒有解除……!
——
百米、六十米、二十米——
阿爾托莉雅總算回到了城堡。她不曾有一秒的停歇,用比汽車還要快的速度奔回了愛因茲貝倫以空間轉移技術搭建出的與德國冬之森中的一模一樣的城堡。穿越過門,她連忙又對前方釋放“風王結界”,以反作用力讓自己停下來。
“唔!”
在落地的同時,她從高速中恢復過來的視覺以外的感官便感知到正有強大的魔力殘余漂浮在這片半封閉空間的空氣之中。那是魔術被使用的證據,也就是說,魔術師早已侵入了這里。
——沒有趕上。
視覺還沒有恢復,她看不清周圍的一切,對魔力的感受卻讓她不得不明白這個讓她感覺到了脫力的事實。
“切……!”
契約還完好,說明愛麗絲菲爾還活著。
即是說,對方真的是要將愛麗絲菲爾擄走?然后……
她做著各種猜想,在心驚膽戰中,她的視覺也恢復了,于是她連忙往上——
“!?”出現在視野中的是被破壞了的墻壁、樓梯……甚至天花板。
那無疑是戰斗留下的痕跡。
“難道說……愛麗絲菲——”
“轟!”
突然從上面砸下來了什么東西,撞破了天花板,發出巨大聲響之后猛地在樓梯正中降落,把樓梯撞出了一個窟窿之后掀起了塵幕。阿爾托莉雅對愛麗絲菲爾的呼喚也被這突如其來的亂入之物打斷了。
“那是……”
她下意識地用手擋在面前讓濺起來的石塊不砸到她的眼睛,待到塵都散去,她走向前去,卻發現:被投射而下的,是沒有見過面的金發男子。
肯尼斯·艾爾梅洛伊·阿其波盧德。
“怎么……可能……這種事情……我不認同……區區人造人……?”
阿爾托莉雅只聽得陷于石與土塊中的他這樣的絕望地低聲呻吟,隨后便失去了意識。
“什……”
“歡迎回來,阿爾托莉雅。”
聽見了,那是熟悉的女性的聲音。
是在頭頂,所以阿爾托莉雅仰起了頭。
可是——那個身姿,為什么,身穿著的并不是禮服,也不是那件純白的皮草,而是……黑色的衣裙與桂冠呢?
“……愛麗絲菲爾?”
“是哦?就是我啊,為什么表現得那么吃驚呢?”
微笑俯視著阿爾托莉雅的愛麗絲菲爾,卻是有著什么決定性的差異。
阿爾托莉雅明確地發現了。
不是發生在外貌,因為那張臉,那張笑臉,必然是屬于愛麗絲菲爾的沒錯。這個女人和她認識的“愛麗絲菲爾”不同的,是——
然后,阿爾托莉雅還沉在震驚之中,卻從身后有了一股推力,使得她頓時雙腳離開了地面,往前翻滾了過去。
是被踢了。
被徑直踢中了背中,從剛剛砸出的階梯正中的空洞穿過,竟然直接被往后飛出,就這樣在碰撞之下落在了后花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