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蕎有些迷失，吐得七葷八素之后支撐著起來，將鬢角的碎發拂了拂，目光沉沉地看著邵郁廷。

兩人靜默，無聲的情緒在醞釀。

“蕎蕎……”最終是邵郁廷率先開了口，因為擔心陸蕎搖搖晃晃的身體，擔心她會支撐不住，一時也就無心去探究其他。

未料想女人靈活輕巧地躲避了他伸過來的那只手，之后舉著食指到唇邊，做出了噤聲的動作。

“郁廷，有些話我怕清醒了沒有勇氣跟你說，所以來的路上我又多喝了兩瓶，現在有點暈。”

她輕笑一聲，埋頭神秘兮兮地從包里摸出戶口本，舉在胸前，“郁廷啊，對不起……發生事情的時候第一個想的不是跟你一起面對，而是放棄和逃避，用借口來麻痹自己。我知道我們在一起要面對的困難有很多，那你還愿意娶我嗎？”

邵郁廷瞳孔微顫，麻痹感從大腦蔓延至四肢百骸，喉嚨上下滾了滾，聲音都變得不真切。

“你說什么？”他問出口，轉瞬又后悔了，害怕盲目確認之后她會突然清醒過來，告訴自己這只是個玩笑。

但是女人笑了笑，身體晃晃悠悠的，笑容卻是前所未有的明媚燦爛，她拔高了嗓門，“邵先生，你還愿意娶我嗎？”

一旁作為旁觀者的陶莞爾不經意松手，手里的保溫盒就砸在地上，發出“哐哐”的聲響，她修長的睫毛顫了顫，震驚是因為從未在邵郁廷的眼中看到這樣的深情。

像是盛滿了星辰大海，任誰一看，都要無法自制地深陷進去。

她吸了吸鼻子，突然覺得好冷，腳步往后撤了撤，之后轉身逃離。

邵郁廷聲音顫抖，“蕎蕎……你說真的嗎？”

陸蕎鄭重地點著頭，“這對我來說可能需要一些勇氣，所以……”

她說著，胃里突然一陣翻騰，下意識捂住了嘴巴，驚得邵郁廷立刻上前，卻見她又突然笑起來，一邊笑一邊眼神就渙散開了，“郁廷，我有點暈……”

話音落，她勾著唇角，身體就十分放松地癱軟了下去。

邵郁廷反應迅速地將人撈起來，順勢抱在懷里，轉身朝停車場走去。

開車回公寓的路上，他時不時轉頭盯著旁邊熟睡中的女人，之后撥了一通電話出去。

“現在幾點？”電話很快被接通，他聲音清澈，透著某些不自知的情緒。

睡意惺忪的嚴柯翻身下床，看了一眼床頭的鐘表，“邵總，十二點半。”

“給你一項重要任務，辦妥了帶薪月假，辦不妥……”邵郁廷勾唇，些微頓了頓，“那你就準備好辭職報告吧。”

他并不常用威逼利誘的手段，這話一說出口，電話那端的男人就已經全然清醒，一邊聽著電話里的聲音一邊作勢出門。

——

陸蕎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模模糊糊中有人摸了摸她的額頭，柔聲輕呼著：“蕎蕎……”

“郁廷，別鬧。”陸蕎抓了轉臉，轉頭又繼續睡了過去。

站在沙發邊的另外兩個男人，一個頂著雞窩頭，睡眼惺忪地推了推眼鏡框，看向身材魁梧的另一個，投去了不確定的目光，“嚴哥，這確定沒問題嗎？”

另一個是嚴柯，瞳孔顫了顫，一時間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定定地看著站在最中間的邵郁廷，“邵總，陸小姐她……是自愿嗎？”

邵郁廷冷冷地瞟了他一眼，用眼神代替了回答。

一旁的眼鏡男感覺到殺氣，訥訥地抱緊了手里的包，轉身就要走，被反應過來的邵郁廷一手揪住了后脖頸，丟在了對面的沙發上。

他殺氣騰騰的，有一種令人膽寒的執念在心底里流竄。

眼鏡男委屈巴巴，縮在沙發角落里，“你們這樣為難一個公務人員，萬一這小姐清醒過來反咬一口，我的工作就保不住了。”

邵郁廷冷眸，將兩張照片擱在茶幾上，“這是去年我們準備領證的時候照的，因為一些原因耽誤了，你只管辦，后期有任何麻煩絕不找你。”

他說完，又推了一張支票出去。

眼鏡男將包牢牢攥在手里，看清那張支票上的數字之后更是惶恐，就見他搖了搖腦袋，似乎堅定了什么意念，“嚴哥，欠你的人情我來日再還，今天這事情我辦不來。”

說完一縮腦袋，就從沙發上滾了下來，悶頭往門外跑，結果結結實實撞在了嚴柯的身上，一屁股摔在地板上，順帶著打翻了旁邊的一只花瓶。

“哐當”一聲脆響，驚得眼鏡男一陣瑟縮。

劇烈的動靜吵醒了昏睡中的陸蕎，女人砸吧兩下嘴巴，一只手臂杵出去，恰好抓住了邵郁廷垂落的手臂，“郁廷，我們結婚吧……”

她的聲音迷迷糊糊的，卻還是十分清晰地落在了一屋子三個男人的耳中。

眼鏡男眨巴兩下眼睛，轉過臉來，恰對上邵郁廷森冷的目光。

“聽到沒有？”邵郁廷下意識攥住了陸蕎的手指，同癱坐在地上的男人對視。

“聽得不太清楚。”眼鏡男拍拍屁股上的灰，站了起來。

邵郁廷斂眸，似乎想到了什么，轉頭看了陸蕎一眼，之后又叮囑嚴柯，“看好他們兩個。”

隨即折進了書房，不多時手里拎著一只手持式噴壺出來，重新站定到陸蕎面前。

平靜呼吸了兩秒，將噴壺的瓶口對準了熟睡中的女人，盡管不忍，還是對著她噴了過去。

“天吶，下雨了！”

女人驚坐而起，修長的睫毛上沾染了些許水霧，就見她眨巴兩下眼睛，瞳孔聚焦，看清了正拿著噴壺對著她的男人。

“郁廷……”頭腦昏昏沉沉的，意識卻些微清醒了幾分，目光轉而落在他的手上，“你偷襲我？”

邵郁廷假裝不經意地將噴壺往身后收了收，眼明心亮的嚴柯反應過來，從后面接了過去。

“等了你很久都沒醒。”邵郁廷兀自解釋，繼而從她懷里抽出一直被她抱著的戶口本，“你還知道自己來找我做什么的嗎？”

陸蕎怔愣一秒，抬手揩了一把臉上的水霧，這才點頭，“記得。”

“做什么？”

“結婚。”她盯著那戶口本，定定地開口。

邵郁廷勾唇，無聲地放松了些，轉頭又看向眼鏡男，“現在可以了嗎？”

眼鏡男重新坐回沙發上，沒有說話，只是從包里抽出兩張結婚申請表遞到他們面前。

陸蕎眨了眨眼睛，似乎又開始不大清醒，她訥訥地盯著封頭的幾個大字，最終撿起了茶幾上的筆。

等最后蓋上章，眼鏡男將結婚證推到二人面前，仿佛是完成了什么任務似的長舒出一口氣來。

“我送你回去。”嚴柯眼神松動了幾分，將人引著往門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