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躺在地上的時候,我的腦子里亂七八糟的,想了很多事情。”陸蕎坦誠,蜷起手臂,目光落寞地盯著自己掌心托著的那只寬大的手掌,突然覺得這份真切感就是實打實的幸福感。
抬起另一只手,指尖細細地在邵郁廷的手背上游移,裹挾著酥酥麻麻的觸感。
陸蕎吸了吸鼻子,“我想啊,如果宋波出事了,我要怎么跟他的外婆交代,老人家后面的日子要怎么熬過去。我又想啊,如果出事的人不是宋波,而是我自己,那安溪、安言怎么辦,我爸媽怎么辦……”
頓了頓,她倏然間抬頭,眼底荒蕪一片,“你又怎么辦?”
邵郁廷的心,無法抑制地顫動著。
陸蕎的話,就像無聲的重錘,狠狠地敲在了他的心頭,有些發自肺腑的聲音滾到了喉間,剛要開口說出來,就被身后并不清晰的敲門聲打斷。
邵郁廷回頭,看到嚴柯站在那里,眸光不由得就暗了下去,之后聽見男人淡淡地開口:“邵總,警察局那邊抓到人了。”
陸蕎的指節微微收緊,朝邵郁廷看了一眼。
男人領會了她的意思,朝門外的嚴柯吩咐一句:“照顧好他,我和陸蕎去一趟。”
之后牽著女人的手,沉聲邁出了病房。
見人走遠了,嚴柯才關上了病房內的燈,之后帶上房門,自己坐在了走廊外的鐵皮座椅上,開始了一夜漫長的守候。
黑暗中,宋波緩緩睜開了眼睛,眼底氤氳著一團散不開的霧氣,不知道是因為身體的疼痛讓他無法忍受,還是陸蕎的話觸及了他的心扉。
——
陸蕎和邵郁廷打車來到附近警局,見到了抱頭縮在角落里的兩個年輕男人,都是酒氣熏天的,似乎還沒從當前的境況中反應過來。
陸蕎看到了,渾身就聚起了一陣無名之火,隨手抄了旁邊的一把椅子要上去,被邵郁廷一手攔了下來,“陸蕎,理智一點。”
他不帶任何溫度的勸告,讓陸蕎很快清醒過來,但因為內心壓抑得實在難受,最終她雙手抓了抓邵郁廷的手腕,“郁廷,我腿軟,你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邵郁廷聞聲斂眸,微微一點頭,將陸蕎往懷里攬了攬,這才離開。
陸蕎隱忍了心頭的大片怒火,獨自一人抱膝坐在警局門口的臺階上,不知道等了多久,只覺得深夜的風浸透著濃濃的涼意,和逐漸蔓延上心扉的困倦感一起席卷了她。
之后大腦就開始混沌,迷迷糊糊中感覺到一陣溫熱的力量覆蓋了全身,內心深處判斷是邵郁廷來了,也就更安心地睡了過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醒來的時候只知道暗夜的黑已經悉數退去,天邊泛著一抹魚肚白,空氣的味道透著難得的清新。
微微直了直身子,一件黑色西裝就從肩膀上滑落,頓時一陣寒意就席卷而來。
陸蕎些微怔愣,轉頭看到與她并排坐著的邵郁廷,只穿著一件單薄襯衫,好像因為她的動靜剛剛醒來,還帶著些微疲倦的睜開了眼睛,與她沉默對視著。
“醒了?”他聲音溫柔,透著幾許沙啞的氣息。
陸蕎的心,不可遏制地顫動起來,慌忙中回避了他的視線,用盡氣力將心頭的那份不安收了回去。
“嗯。”她假裝忙碌,將手里的西裝折疊好了,塞進他的懷里。
接下來看男人又將它展開穿在身上,頓時就覺得自己欲蓋彌彰的行為有些許可笑。
“走吧。”邵郁廷似乎并不怎么在意,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音調也拔高了幾分。
陸蕎些微怔愣,“去哪兒呀?”
邵郁廷暗自思忖了一會兒,想著什么樣的托辭好讓陸蕎更容易接受,但不等他開口,她就已經率先反應了過來,邁步走下臺階,“走吧,我請你吃早餐。”
多多少少,算是憑白讓他跟著自己耗費了一夜的精力,一頓早餐實在算不得什么。
陸蕎導航了最近的一家早餐店鋪,沿著街道沉聲往那邊走的時候,心頭一直被很多繁雜的思緒縈繞,繞啊繞的,最終繞的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她想啊,自己關鍵時候,還是離不開邵郁廷,無論佯裝的多強大,總還有不可避免需要他的時候。
她又不可抑制地去想,如果發生意外的人是邵郁廷呢,她會不會因為一年前的退縮而抱憾終生。
“到了。”一邊想一邊走,不期然耳后傳來男人并不明朗的聲音,轉頭一看才發現自己已經走過頭了。
她點點頭,跟在邵郁廷身后邁了進去。
點了兩份粥和一份小湯包,兩人看起來都不大有胃口,邵郁廷一邊吃著一邊沉聲開口:“昨天的事情應該只是單純的意外,騎車的那個是個富二代,南城嚴氏的二公子,具體的賠償金事后可以請律師詳談,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提供。”
陸蕎安靜聽著,不等開口,邵郁廷就一眼讀出了她的心思,補充道:“不需要也沒關系,事情不復雜,差不多的律師都能解決。”
陸蕎原本的話被他這一句悉數噎了回去,隨即也就淡淡“嗯”了一聲。
之后兩人沉默了一陣,陸蕎勉強將面前的粥喝了大半,之后一邊擦嘴一邊觀察著對面的男人,即便強撐著精神,雙眼下壓著的淡淡烏青還是出賣了他的疲倦。
“今天的事情……”
“你不是想謝謝我吧?”她話音未落,就被男人打斷,聲音冷冷的,不帶什么溫度。
“嗯。”她垂眸,老老實實應了一句。
邵郁廷跟著也放下了勺子,雙臂撐在桌面上,表情嚴肅而森冷地盯著面前的女人,陸蕎被她盯得有些頭皮發麻,正要再說什么時又見他倏而笑了起來。
笑容溫和淡雅,透著滿滿的寵溺。
“荀陽這段時間在派人留意我,所以最近我會跟你保持距離,南城這邊近期不會再來了……”
他頓了頓,仿佛在觀察陸蕎的臉色,半晌低低地補充:“我還是覺得有必要提前跟你說一聲。”
“其實沒有必要。”她斂眸,言辭冷漠,在男人怔愣的片刻又緩緩斂起一抹柔和的淺笑,“不過還是謝謝你能告訴我。”
這話不輕不重的,仿佛預示著什么。
原本不同軌跡的兩人,不知道在何時就達成了這種無聲的默契,陸蕎喜歡這種默契帶給她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