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陸蕎期待中的那樣,她沒邁出去幾步,就被身后趕過來的男人一手拽了回去。
邵郁廷妥協似的斂眸,“陸蕎,你就不聽聽我的條件?”
他再一次意識到,這個女人不再是以前那個能隨時受他掌控的陸蕎了,但這份不確定性帶來的失落和慌張感,反倒讓他有些沉醉其中,無法自拔。
陸蕎微微揚眉,耐下心來聽他補充,“說吧,條件是什么?”
“讓我送你回去。”邵郁廷溫和一笑,笑容里無端席卷的深情讓陸蕎心頭掠過一陣慌亂。
她些微攏了攏鬢角的碎發,回避了他的視線。
不等回答,邵郁廷已經轉頭吩咐嚴柯,“招呼一下,跟他們說我有事先走了。”
說完下意識就沿著走廊往電梯口的方向去,邁了兩步見陸蕎沒有追上來,便又回頭看了她一眼,雙手插在口袋里,一副靜等著的姿態。
“你是自己過來,還是讓我牽你?”
陸蕎抿抿唇,感受到旁邊嚴柯熱切的目光,好像生怕自己拒絕似的,最終還是抬腳跟了上去。
從樓上下來,剛跨出酒店大門,就見旁邊樹影下躥出一抹黑影,嚇得陸蕎渾身一個激靈。
一只手剛摸到包里的防狼噴霧,又聽見一個迷迷糊糊的聲音,喊了一句:“總監……”
借著酒店大堂的燈光,朦朦朧朧看清了男人的輪廓,陸蕎猶自驚魂未定,伸手戳了戳他的腦門:“宋波,你在這兒干嘛呢?”
宋波搖搖晃晃的,看起來是酒勁起來了,開始有些意志不輕,“總監,我送你回家。”
說完,一雙丹鳳眼瞄向了邵郁廷,“邵總,怎么又是你啊,不好意思啊,我們總監交給我就行了,您先回吧啊……”
宋波咬字都有些大舌頭,意識倒還是很明晰的樣子,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將邵郁廷撩到了一邊,自己站到了陸蕎身邊,頗為體貼地沖她笑了笑,小聲咕噥著:“總監,我表現怎么樣?”
陸蕎有些哭笑不得。
邵郁廷臉色明顯黑了下來,被宋波推到了一邊,眼睜睜看著這個不知好歹的男人一手攬過了自己女人的手臂,還舔著臉一副諂媚討好的模樣。
“盈信現在用人的標準已經降低到這個水準了嗎?”他冷冷地評價,見宋波一副毫無算計和城府的模樣,不覺擔心他今后會給陸蕎帶來的隱性危害。
陸蕎明白邵郁廷的顧慮,他是個極其注重效率的人,身邊像林水和嚴柯這樣的,都是百分百的執行者,不會忤逆他的半點意思,做事情也很有頭腦,不用他費心教導什么。
這樣的邵郁廷自然不理解陸蕎用人的準則。
陸蕎想了想,最終沒辯解什么,扶著宋波朝路邊走去。
宋波只是有點上頭,還不至于意志全失,見陸蕎扶著他,心里暗自有些不太好意思,趕忙站直了身體,腳步堅定地邁出去。
“總監,我就是酒量差了一點,不過現在還沒醉。”他抿抿唇,生怕自己再說錯什么,索性就不說了。
陸蕎看在眼里,有些莫名的情緒涌上心頭,雙手因為擔心還是下意識地伸了出去,同他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不遠處的邵郁廷將這一切看在眼里,眸光一點點暗沉到極致,雖然不愿意承認,但他還是按捺不住地朝前邁過去,企圖將陸蕎拉到自己身邊來。
在心底微恙的情緒剛剛蔓延上來時,就聽見一道猛烈的引擎轟鳴聲劃破長空,邵郁廷察覺到不妙,腳步剛邁出去,眼前就極快地閃過一道黑影。
一輛沿著街邊疾馳的摩托車呼嘯而來,正對上站在路邊等車的宋波和陸蕎。
邵郁廷的心在這一秒突然間凌空一顫,千萬種的思緒匯成一團亂麻,繼而麻痹感從心臟蔓延至了四肢百骸。
“蕎蕎……”一聲驚呼僵在了嘴邊。
下一秒見到宋波反應過來,以極快的速度將陸蕎推到了一邊,自己則被來不及躲避的車撞出去幾米遠。
人直愣愣地躺在地上,鮮血從身下溢出來,陸蕎看著眼前這一幕,身體不可抑制地顫抖起來。
“宋波,宋波……”她有些失了主意,顫抖著從包里摸出手機,撥通了急救電話。
邵郁廷緩緩走近,剛剛的那一幕悉數落進他的眼中,各種復雜的情緒交織在他的心頭,頓時有些無言以對。
他只能頓下身子,將捂著臉落淚的陸蕎攬進懷里,沉聲安慰著:“沒事的,蕎蕎,我在呢……”
急救車很快趕來,將宋波送進了醫院,手術進行到后半夜,醫生拖著疲倦的身體出來,朝雙眼紅腫的陸蕎看一眼,“病人無大礙,就是多處骨折,臟器官輕微受損,家屬不用擔心。”
陸蕎一直提在嗓子眼的一顆心,終于緩緩落了地。
之后宋波被推回了病房,這時候男人還昏睡著,身體纏著厚厚的紗布,臉也腫的高高的,看起來有幾分滑稽。
陸蕎站在病床邊,直愣愣盯著床上的男人,心底的情緒無法用語言來表達。
邵郁廷站在陸蕎身邊,伸手握住了她冰涼的手指,下一秒女人下意識般將他的手反握住了,緩緩加重著力道,似乎在為隱匿在心底的情緒找一個宣泄口。
“你是不是覺得他看起來剛畢業,沒什么經驗也沒什么城府,做事情有時候還毛毛躁躁的,看不明白我為什么偏偏招了他當自己的助理?”陸蕎開口時,聲音嘶啞得幾乎發不出聲音。
邵郁廷微蜷五指,沒有接話,但他內心的聲音是肯定的。
“一年前,我最絕望的時候,是他告訴了我一個道理,跨越人生險境的辦法不是逃避,只能是克服。”
陸蕎頓了頓,突然蒼白一笑。
“宋波他從小父母離異,是跟著外公外婆長大的,現在他的親人只有外婆了,老人家八十多歲,一個人在老家。因為一心想要出人頭地,所以他大學里的所有時間,不是用來兼職就是用來學習,偏偏這樣的人,嘗盡了社會冷暖的人,從不用心機盤算別人,別人對他好,他就用命來還。”
腦海中不自覺回想起剛剛發生的那一幕,心頭又掠過了一陣寒意。
她的眼底氤氳著一團霧氣,轉頭朝邵郁廷看著,“剛剛你也看清了對不對?我這么好的助理,你還說閑話,我不得不懷疑你是想挖墻腳了。”
邵郁廷無聲,只將手上握著她的力道又加重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