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信禮沒起來,茫然道:“干嘛?”
林瑾瑜說:“我們分衛受傷了,去補個空吧,幫幫忙。”
“啊,”張信禮說:“你們沒別的人了么?”
“這都放學半小時了,別人早都回家了,”林瑾瑜說:“反正你也沒報名,就隨便配合一下吧,缺人打不下去啊……求你了求你了,幫幫忙!”
張信禮看著他,沒說話,似乎在斟酌。最后他有點無奈地站起來,說:“你們要打到什么時候啊?”
“再十多二十分鐘就結束了吧,”林瑾瑜一邊拉著他的手腕往場內走,說:“老胡說就隨便打打。”
張信禮被他扯著,進了場。他連校服外套都沒脫,拉鏈拉得嚴嚴實實,腳上穿著雙并不太適合打球的低幫雜牌鞋。
許釗先前一門心思都在球上,根本沒注意場外,這會兒乍一看到他,表情立刻不爽了起來,但忍了忍,沒說什么。
胡老師漫不經心地抬頭看了張信禮一眼,沒怎么把這個臉生的同學放在眼里,只問:“這是我們班的嗎?”
其他人回答:“是。”
“那行,也別廢話了,直接開始吧。”胡老師吹哨:“重新開局,還是陳葉威跟許釗跳球,注意吸取剛剛的教訓!”
跳球的隊員需要個高、彈跳好、爆發力強,這里面也就許釗和陳葉威跟這幾個字沾得上邊,因此最后跳球隊員肯定在他們倆之間產生,別人用不著嘗試。
再次開球,陳葉威還是憑借身高優勢率先拿到球權,球在他的拍擊下直飛出去,被大前鋒一把薅入手里。
對方立刻上去防人,大前鋒硬往底線的方向跑了幾步,機會不太好,他反手回傳給了邊線附近的小前鋒。
小前鋒離籃筐很遠,許釗剛被罰了一通,這會兒急于找回場子,立刻回身去防他。小前鋒眼見許釗張開雙臂就要過來了,直起膝蓋往上送球,做了一個投籃動作。
這個小前鋒身高不占優勢,出手低,彈跳也很一般,這在許釗眼里簡直是送上門的斷球機會,他立刻伸手起跳,想把這球蓋回去。然而出乎他的意料,小前鋒根本沒想射籃,人家只是虛晃一槍做了個假動作,趁許釗跳起來的空檔,他把球從許釗腋下傳了出去,嗖一下傳到45度角附近的林瑾瑜手里。
林瑾瑜這邊位置倒是不錯,可他剛剛才進了個球,這會兒后衛對他特別注意,嚴嚴實實盯著他。
林瑾瑜一邊運球一邊四下掃了一眼,禁區擠擠攘攘,全是交疊的手,根本傳不進去,回傳也不可能,許釗這個搶位置的老手已經擠到小前鋒前面了,再傳回去簡直是把球送他手里。
這邊后衛來斷他了,林瑾瑜過人不行,又實在往里傳不進球,他沒辦法,只得再次回傳,把球往后拋給了三分線外的張信禮。
張信禮一沒做準備活動二沒簡單熱身,因此跑動得很不積極,完完全全一副陪練的態度,慢慢跟著隊友跑,也就意思意思站個位置。
林瑾瑜一把球傳給他,跟他對位的分衛立刻上去防守。
張信禮把球運到身后,躲了幾次對方伸過來扒拉的手,沿著弧形的三分線往底線方向跑了幾步。
硬邦邦的鞋不支持他做什么大動作過人,否則容易受傷,對方的分衛料定他要突進三分線才有機會得分,因此跟得很緊。
張信禮隨意試了幾次,發現這么懶懶散散地過不去,傳也沒人傳,于是他向前探了一步,作勢突破,迫使分衛嚴陣以待。
然后,在對方振奮精神準備對抗的一瞬間,他動作陡然一變,重心后移,撤開一步,起跳,出手,做了個十分標準的后撤步跳投。
這可是在三分線外,球被他從指尖送出,劃出一條完美的拋物線,躍向空中。
所有人都抬頭注視著這一球,只見它高高吊起,凌空飛過所有人頭頂,過了中軸之后直直往籃筐下落,就像粗細合適的線自動穿過了針眼,筆直掉進了籃筐。
空心命中!
隊員們“哦”地驚嘆了一聲,鼓了幾下掌。
胡老師在場外比了一個“三”的手勢,示意這球有效,計三分。
這個三分讓很多原本跟張信禮不熟的人對他有了新的認識。畢竟投進一個三分可能是瞎貓碰上死耗子,亂扔有時候憑運氣也能進,可動作不會騙人。
專業的人做出來的標準動作跟業余的做出來的動作的那個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投籃瞎幾把亂投可能也會進,但是動作瞎幾把亂做是做不出那個韻味的,張信禮一看就受過比較專業的訓練,撥指壓腕、三點一線,動作流暢,水到渠成。
球權轉換,許釗撿球回來,看見有不少人伸手和張信禮儀式性地拍了下手。
雖然只是很輕的、禮貌性的指尖一碰,但是仍讓許釗覺得憋屈不爽。
剛剛那一投他也看到了,不說有哈登或者艾弗森的那種氣勢吧,也足夠秒殺在場的絕大部分學生。沒什么比看不慣的人在自己面前大出風頭更令人憋屈了。
許釗把球拋給控衛,全隊散開,開始準備新一輪的進攻。
上次許釗過人沒過成,心里不服氣,所以這次沒選抄底投籃的打法,反而跟上次一樣過中場以后控衛把球還給許釗,原樣讓他打內線上籃。
他們吸取了上次的教訓,不準備再給對方包夾成型的機會,林瑾瑜這邊陳葉威想遵照戰術故伎重施,然而對方的中鋒跟大前鋒反而一左一右擠住了他,跟著他跑,就是不讓他隨意活動。
許釗帶球連過兩人,入籃下如入無人之境。
眼看他就要得逞了,許釗有意耍帥,想炫個技術,沒急著突入籃下,反而跟耍人一樣左右前后戲弄防他的人。
球場上,當對位的雙方實力差距過大的時候,這種事情是經常出現的,許釗隨便幾個變向、轉身加假動作就能甩開人,林瑾瑜根本跟不上他,只能盡力卻沒什么卵用地去防。
現在全場焦點都集中在許釗身上了,陳葉威努力想卡到籃下去,這樣許釗上籃的時候他還能盡力蓋一下。
眼見時間差不多了,許釗出夠了風頭,想風騷地給這球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然而就在這時,張信禮離開了自己的位置,悄無聲息地和林瑾瑜錯位,橫移過來聯防許釗。
相比于林瑾瑜,他身高、臂展的優勢更明顯,像一張大網,籠罩在許釗面前。
許釗沒太把他放在眼里,但也沒輕敵。他降低重心,做了幾個大交叉,直把球運得眼花繚亂,然后驟然往左探出一步,球也左偏,似乎準備從左側突破。
張信禮迅速左偏,就在這時,許釗晃了一下,將球回砸,收回腳步轉身過人。
這招探步轉身過人算球場上非常實用的動作,說難也不難,但要真正騙過對手起到過人的效果,需要球員具有很好的敏捷性。
許釗基本功很扎實,速度快彈跳強,一向憑借出色的反應能力虐遍全場,這一次他以為結果也會一樣。
張信禮腳上穿的就是一雙很普通的低幫帆布鞋,鞋底硬得跟什么一樣,減震效果約等于零。他在許釗的試探步面前只是晃了一下,接著迅速反應過來,堪堪堵住了人。
許釗半秒也沒停,又是一連串的變向加眼花繚亂的步伐技巧。
而張信禮始終卡在他面前,既不讓他過去,張開的手也沒給他投籃的機會。
許釗已經被吹過一次違例了,這會兒再來一次老胡能把他罵得媽都不認識。他應該找個空檔傳球的,回傳也好,怎么也好,可人的好勝心一旦上來,很多時候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眼見甩不開人,許釗開始耍小手段了。他實戰經驗還算豐富,經常在公園里跟一群上到四五十,下到十八九、二十的陌生人打比賽,學了不少小花招回來。
這會兒進攻時間沒幾秒了,與其被吹違例倒不如……想到這里,許釗微微仰頭,朝張信禮露出了一個肉眼可見挑釁意味的表情。
接著……他佯裝移動,引誘對方邁步,實際抓住機會,狠狠往張信禮腳面上踩了一腳。
嗶嗶——胡老師吹哨:“你怎么回事?犯規了知不知道?”
許釗道:“不好意思,失誤失誤,太急了沒看見。”
籃球本來就是強對抗運動,踩腳這種動作有可能是惡意,也有可能只是意外,所以一般可吹可不吹,全看球員演技如何。
許釗利用了張信禮移動的那個時機,從表面看還真不像故意的。因為角度問題,教練并沒有看到許釗臉上的表情,但張信禮可看得清清楚楚,那就是惡意犯規,故意挑釁。
可裁判不吹,誰發現了都沒用。
張信禮直沖沖往許釗那個方向走去,其他人眼見苗頭不對,趕緊上來隔開他們:“算了算了,不是有意的。”
許釗偏偏添油加醋,隔著一兩個人油腔滑調,沒有絲毫誠意地喊:“哎呀!Sorry!”
這簡直是火上澆油,關鍵時刻,還是胡老師鎮住了場子,他道:“好了!球場上不要打架!許釗,注意點,不要再來第二次!”
這種沖突常有,誰也沒辦法。林瑾瑜把他倆拉開,無奈道:“算了,別跟他一般見識。”
老師都發話了,也不能怎么樣,張信禮眉頭皺著,直視許釗的眼睛,盯著他看了好幾秒,被自己這隊的拉走了。
許釗同樣被他們隊的扯著,切了一聲。心說打球就這樣,有本事就虐別人,沒本事就被別人虐,你瞪我,瞪我也沒用。
裁判不吹,這個虧就只能自己吃。雙方回到場里重新開始,大家以為這事兒就這么過了,可三分鐘后,在又一次進攻時,許釗借轉身過人的機會,打開手肘,當胸掄了張信禮一肘。
這就不是用“不小心”可以輕易混過去的理由了,在對抗的過程中沖撞很常見,開肘就是你的問題了,這種動作放哪里都是要被人破口大罵垃圾人的。
短短十數分鐘的比賽,同隊之間多少也生出了一點惺惺相惜的感覺,十六七的男生容易沖動,眼看自己這邊隊友接二連三被犯規,同隊的也火了,紛紛開始指責對面犯規。
尤其是張信禮和許釗兩個當事人,這一肘子下去可不輕,掃得人肋骨生疼。張信禮倒地之后立刻從地上爬起來,眼神直冒火,懟著懟著許釗跟他臉朝臉胸貼胸。
許釗也不慫,他一步都沒退,就跟張信禮貼著,互相推搡,眼看就要動手。
胡老師見這種情況見慣了,這種小伎倆很多球員在不得已的時候都用,如果是敵隊這么對他的隊員,他肯定非但不阻止,反而上去搖旗吶喊,撐腰助威,直接干他丫的……可現在倆都是他學生,還是在校內,他不但是教練還是老師,這就不好激化矛盾了,只能和稀泥息事寧人。
胡老師憑著成年人的體格,擠進隊伍里,把倆小伙子隔開,道:“行了行了!還是那句話,球場上不要打架!不服氣你斷他、進球,用實力說話!許釗犯規一次,介于練習賽隨便打著玩的,不計分,沒罰球,改罰待會結束了繞場蛙跳一圈!”
張信禮原本根本不是個好脾氣的人,因為不想惹事兒,他是收斂收斂再收斂,這會兒被老師抵著,他手一掙,掙開那些攔著他勸架的人,伸到領子那里,“滋”一聲拉開校服拉鏈,反手把外套脫了,摔在地上。
那邊許釗道:“來啊,一對一嗎?怕你?”
他這邊當事人一表態,再加上老師施壓,其余人也就配合,沒再相互推搡了。胡老師左右看了看他們,都是年輕氣盛的小伙子,一方不把一方徹底整服氣,這事會沒完沒了的。
胡老師道:“行吧,其他人休息,讓他們兩個先折騰著。”他分別掃了張信禮和許釗一眼,說:“先別打,你們誰跟他換一下鞋。”
其余人剛要出聲,林瑾瑜搶先道:“我吧,老師,我鞋跟他碼數差不多。”
實際上張信禮的鞋碼比他大半碼,然而巧的是林瑾瑜今天穿的這雙鞋是斷碼貨,恰好就比他原本的碼數大半碼。
林瑾瑜不由分說拉過張信禮,把自己鞋脫下來,放到他面前。
張信禮脫掉了那雙很硬的帆布鞋,換上了他的鞋。
此時,許釗已經拍著球站在場上等他了。
“怎么打?”許釗看著他一步步走過來,道:“讓你定,別說我欺負你。”
“不要浪費太多時間,一對一,打半場,時限24秒改20,攻防各一次,你先。”張信禮原地活動了一下腳踝和膝關節,專業的籃球鞋腳感和帆布鞋簡直不可同日而語,減震感極好的鞋底以及高幫防護都讓他重新找回了從前訓練時的感覺。
他說:“……我拿下兩次算我贏,你拿下一次,就算你贏。”
這種規則表面上好像是讓許釗占了便宜,實際上跟對臉扇人一巴掌差不了多少,許釗明顯被這種蔑視激怒了,他恨恨道:“你他|媽牛逼不要吹上天,老子讓你半步,你要是全拿下我站著讓你還一肘不說,我還當眾給你磕頭叫爹!”
張信禮取了手表,走到場邊交給林瑾瑜拿著,走回來道:“磕頭就不用了,叫爹的時候記得大點聲。”
許釗簡直怒不可遏,他夾著球站到中線,張信禮跟過去,站到他對面,離他大概兩三米。
場邊,胡老師咬著口哨,把秒表歸零,瞄了一眼場上兩人,猝然吹響了口哨——
那一瞬間,隨著尖銳的哨聲炸響在操場上,許釗和張信禮如兩條乍驚的怒龍般同時暴起。
直到這兩個人站到場上,圍觀的所有人才見識到什么叫真正的防守和進攻。變換的腳步、游刃有余的變向和看著都腳踝發麻的急停被張信禮和許釗運用得爐火純青,球在許釗手里騰挪變換,像是黏在了他手上,而這樣激烈的追逐中,張信禮始終緊咬著他的腳步,絲毫不落下風,人眼甚至沒法立刻解析清楚這倆人每一秒的較量。
他們在場上一攻一防就像兩只花豹,無處不是速度與力量的碰撞。跟他們之間的對抗比起來,剛剛場上所有人的攻防都像倆老爺爺面對面過馬路……還是拄拐的那種。
許釗一向引以為傲的速度跟靈活性不起作用了,張信禮不僅反應跟他一樣快,甚至識別假動作的能力跟他以往遇見的同齡對手也不可同日而語,一般的假動作根本騙不過他的眼睛。
他們一攻一防,逐漸壓近三分線,許釗再次做了一個重心非常低的變向,看起來是想找空過人,實則瞅準機會,使了個巧勁,把球往地上一彈,居然恰好從張信禮胯下送出了這球。
他自己則空手變向,反方向繞過張信禮急沖過去,就像自己給自己傳球一樣,預判落點,接球起跳。
這種奇思妙想還真沒幾個高中生能臨場想到,更不用說一分不差連貫完成。場邊觀戰的胡老師挑了挑眉,臉上露出訝異而贊賞的神色。
許釗急沖接球,此時他離球框已經很近,立刻抓住這個空檔起跳投籃。
張信禮立刻回身,他起步比許釗慢了半秒,插不到他前面去,只得從他背后起跳。
他們的身影在日光下投下兩片陰影,那一刻,好似真的有一只黑色的豹子凌空躍起,一掌從背后完美蓋下這一球。
球從許釗手里脫飛出去,狠狠向下砸在地上。
兩人同時落地,張信禮順著慣性閃了個趔趄,許釗則摔在了地上。
那是他自己摔的,張信禮并沒有侵犯到他周身圓柱體。胡老師做了個暫停的手勢,同時判定:“沒有犯規。”
許釗大口喘著氣,胸口劇烈起伏著。
張信禮沒有去拉他,只是站在他面前,俯視著他。
許釗跟他無聲地對視著,他大口喘了幾秒后,爬起來,道:“再來。”
胡老師過來,確定他沒有受傷,用眼神詢問了一下張信禮的意見。
張信禮拉起衣服下擺抹了一把眼睛周圍的汗,同樣說:“再來。”
許釗立刻爬起來,有人把球扔還給了張信禮,張信禮運球走到中線——那個許釗剛剛起步的位置,沖他比了個“來”的手勢。
此時球場周圍已經圍了一圈的人,不只是林瑾瑜他們班,場上大部分打球的學生、老師都放下手上的球圍了過來,大家紛紛湊過來看這場頗有水平的1v1決斗。
許釗拍了拍胳膊上的土,走到他面前,胡老師把秒表清零,默數三聲后嗶嗶吹哨。
張信禮動了,同樣是靈活到令人眼花繚亂的控球和快速到極點,也熟練到極點的過人,這些技術在他身上展現出來時給人的感覺與許釗給人的感覺并不完全一樣。
許釗給人的感覺是猛打猛沖,剛猛有余,張信禮則更趨近于一種行云流水般的中正,他整個人是完全沉下來的。許釗拿球時如手握重器,就要開山填海,張信禮運球則如指臂使,球仿佛就是他身體的一部分。
他們倆風格雖然不同,但技術其實差不了太多。可由于雙方身高體重有差距,硬碰硬許釗吃虧,因此張信禮防得住許釗,許釗卻防不住張信禮。
全場師生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他們身上,張信禮頂著頂著硬往籃筐方向靠,許釗雖然沒被他過掉,可也阻擋不了他,至多只能減緩他的速度,然后伺機干擾他投籃。
籃球籃球,說到底投得進才能得分,張信禮如果擺脫不了他的干擾,就算最后出手了,但是沒進球一樣白給。
場外,林瑾瑜眼見他們打得難舍難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那塊手表被他捏得死緊,幾乎快被擠出水來。
他怕張信禮輸,也怕許釗輸。
而此刻戰況如火如荼的場上,張信禮雖然架著許釗往前靠,可在四面掣肘的情況下他沒法跑到好位置,眼看底線就在眼前,一旦背過了籃筐,再想進球簡直等同于癡人說夢了。
他表面上一心一意盯著許釗,實則用余光四面觀察了一下,忽地向前探步,邁到許釗分開的兩腳中間,似乎要孤注一擲抓住最后這點距離拼個魚死網破,許釗為了不撞到他,被吹阻擋犯規,只得稍稍后移,想既不犯規又不給他足夠的投籃空間。
就在許釗向后橫移的同時,張信禮不進反退,運球迅速后撤,居然主動和他拉開了距離,直撤到三分線之外。
這通操作出乎大部分人的預料,這個角度對于高中生來說本來就屬實刁鉆,靠得越近進球的幾率才越大,對絕大部分中學生來說,你哪怕強行上籃都比遠距離投球勝算大啊,他居然還拉距離跑得更遠了。
張信禮一退,許釗立刻反應過來不好。
那邊張信禮一出三分線,立刻雙手持球,矮身下蹲,那是非常標準的三分前奏,許釗忙亡羊補牢,三步并作兩步沖過來,飛身起跳。
這時候半秒鐘都是寶貴的,張信禮花費了半秒鐘瞄準,許釗則花費了半秒鐘往回沖。
兩人同時起跳,如兩節拔節舒展,破土成竹的春筍。
他們跳的高度幾乎一模一樣,但是勝負總在毫厘之間。
張信禮臂展更長,他撥指壓腕,把球擦著許釗的手指尖送了出去。
所有圍觀的同學、老師都仰頭看著這尚在空中的一球,許釗落地還未站穩,目光已像被那顆球黏住了一樣,扭身去看。
三分的滯空時間相對上籃來說很長,那是萬眾矚目的一球,它在空中旋轉著,劃出完美的拋物線——命中!
又是一個空心三分!
全場爆發出一陣自發的歡呼與叫好聲,胡老師大聲道:“好球!”
許釗呆站在原地,球早就已經入框,彈到場外去了,但他仍好似被定住了一樣,注視著空空如也的籃筐。
他其實沒輸在技術上,只是輸在身體素質。
張信禮目送著那顆球進了,原地回了口氣,沒管許釗,既沒當場給他一肘子,也沒讓他磕頭叫爸,他抹了一把汗,直接往場外走去。
這場較量直看得場外的人也熱血沸騰,精妙的實際把控、激烈的無氧對抗,以及標準的技術動作無一不讓人大呼過癮。林瑾瑜也忍不住為他叫起好來。
張信禮回了場邊,從林瑾瑜手里拿回手表原樣戴上。
他渾身都是濕淋淋的汗水,林瑾瑜站在張信禮面前,瞅見他衣服上大塊大塊被汗浸濕的痕跡,還有額角、臉頰上的一道一道的的水跡。豆大的汗珠一滴滴從他眉毛上滾落。
林瑾瑜往他肩上捶了一拳,道:“臥槽,可以啊!”
張信禮說:“可以回家了不?”
林瑾瑜從書包里摸出一包紙來,遞給他擦汗,張信禮接過紙巾,隨意擦了下眼周和脖子上的汗,聽見胡老師在背后叫他:“那個同學!”
張信禮沒什么太大的表示,倒是林瑾瑜立刻悄悄把耳朵豎了起來。
胡老師道:“你既然是我們班的,也來報個名參加這次籃球賽吧,以后放學一起訓練。”
臥槽,老師親自拉人了,這天大的面子,天大的好事啊!一般來說學生參不參加關老師屁事呢,反正工資照拿,得是很有天賦,讓人心癢眼饞的學生,才能讓老師心癢眼饞地開這個口。
林瑾瑜心里一萬個雀躍和著急交織,他在心里使勁喊:答應……答應……快答應啊!答應了以后我們就能一起訓練了。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預料,張信禮回頭,說:“老師,我就是來幫忙補個位,來當陪練的,不想報名。”
這這這?為啥啊!林瑾瑜憋得都快吐血了,恨不得捂住張信禮的嘴,自己替他滿口答應下來。
張信禮說:“對不起,老師。”
胡老師心里也覺得很可惜,可老師的威嚴還是要保持,他只得道:“這樣……那好吧,其實學校籃球賽也就是個課余活動,費不了什么事,要是家長不同意可以好好和他們說說,你自己也別急著拒絕,先回去考慮考慮,改主意了來找我,好伐?”
張信禮禮貌性地點頭,看起來只是敷衍,沒怎么準備真的“考慮”。
其他隊員全看著張信禮的,臉上的表情形形色色,有訝異的,有驚嘆的,有不可置信,還有一臉崇拜的。
張信禮則誰也沒看,他走回一開始坐的那里,一邊一個書包,把他和林瑾瑜的書包背到背上,朝林瑾瑜招手,把他從人群里叫回來,攬著他,道:“走吧,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