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訓真的磨人又單調……這邊地理位置偏僻,周邊連個鬼影都沒有,基地里就教官、同學、老師三類人輪著見。也不讓出去,只有教官宿舍旁的小超市可以買東西,東西還賊拉貴。
林瑾瑜這幾天除了搞內務就是站隊列,啥稍息立正蹲下跨立的,跟訓軍犬似的。
這兒的飯菜他不愛吃,每次都吃不了多少就倒掉,倒掉了又餓,且剛來這幾天休息時間又短,晚上回去還被布置了要寫軍訓日記,他連買點零食吃的時間都沒有。
手機都被收了不說,即使藏著也沒用,因為宿舍里根本沒有充電的地方。
又是一天訓練過,林瑾瑜拖著酸脹的腿行尸走肉一樣跟著人群回宿舍,不管三七二十一往床上一躺。
室友提醒他:“嘿,教官說不熄燈不讓躺床!”
“哦——”林瑾瑜嘴上拖了個長音答應他,身體紋絲不動。
管他躺床不躺床呢,又不一定查他們寢。他反正是要累死了,只想睡覺。
林瑾瑜臉貼著床單,閉眼挺尸。
室友們一個個脫了鞋,三三兩兩坐在小馬扎上,泡腳的泡腳,寫日記的寫日記,順便聊天增進一下感情。
這段時間王同學已經哪兒哪兒都混熟了,只見他一邊泡著腳,一邊張開五指看自己的指甲,同時道:“哎,我覺得咱們教官比別的教官溫柔多了。”
立刻有人搭話:“我也覺得,別的教官兇得很,動作做不好還罰蛙跳什么的,我們教官從沒罰過。”
“哎,兵哥也有柔情的一面啊。”
林瑾瑜臉埋在床單里,耳朵支著聽他們說話,覺得這個王同學的聲音都要冒粉紅泡泡出來了。
王同學欣賞完了自己的手指甲,從柜子里拿出一瓶透明指甲油開始涂。
其他同學顯然被他雷到了,問:“你還涂指甲油啊。”
王同學說:“涂了看起來有光澤。”
“別涂,一會兒弄得全寢室都是指甲油味。”
“沒味道的,”王同學把指甲油拿出來讓他們聞:“這種沒味道。”
林瑾瑜確實什么味道都沒聞到,想來精致男孩用的不是那種兩三塊錢一瓶的廉價指甲油。
王同學一邊涂指甲油一邊說:“咱們教官是溫柔,可是總教官好兇哦。”
“是啊是啊,”這次有更多的人附和他:“嚴肅死了,動不動就訓人,訓我們不止還訓教官。”
王同學道:“但是又好帥啊!肌肉真好!又帥又強壯!”
一屋子人:“……”
林瑾瑜不由自主地在腦子里勾勒出那個兇得嚇死人的總教官的形象:壯是真的挺壯的,身材結實,不算太高,也就比林瑾瑜高那么一點,至于帥嘛……林瑾瑜覺得嚴格說起來五官算不上很帥的那種,當然也不算丑,就是比較黑糙的男人長相,只是在身上那股果敢的軍人氣質加持下顯得挺帥。
兇巴巴的……最好別惹……他剛天馬行空地想到這兒,忽然聽見宿舍門開的聲音,他們教官進門喊道:“立正!”
這是之前教過的規矩,教官進門時一定要停止手上的一切事情,站起來立正。
林瑾瑜一個激靈從床上蹦起來立正站好,心里想著完了完了完了躺床被抓包了,同時又想:哎不過孔教官挺好說話的,待會態度好點認個錯,保證下次絕對不犯了估計也就……他那個“過去了”三個字還沒想完,就看見他們的孔教官進了門,目不斜視,“啪”一個立正往旁邊一站。
門外,總教官戴著帽子,背著手往整個寢室內部掃視了一眼,然后走了進來。
所有人瞬間屏息凝神,恨不得呼吸都停了。
總教官皺著眉頭,大聲喊道:“孔泉!”
教官立刻大聲道:“到!”
“我有沒有說過熄燈之前不允許躺床?”
“說了!”
“那你教給他他們了嗎?”
孔教官說:“教了。”
“教了為什么還有人躺床?!”
孔泉靜了幾秒,說:“報告我沒教好。”
總教官說:“要你干什么吃的?沒教好原地俯臥撐十個,開始。”
林瑾瑜頭皮發麻,說:“報告,不關教官的事,是我沒學好。”
孔教官道:“你閉嘴!”
他撐下去,不間斷地一絲不茍做完了十個俯臥撐。
大家用余光瞟著林瑾瑜,林瑾瑜心里很不是滋味。
等孔教官做完這十個俯臥撐打完報告,總教官道:“其他人給我再記一遍,熄燈之前不許躺床!下次再被我看到就不是十個二十個了,你們做多少你們教官翻倍!記清楚沒有?”
所有人道:“記清楚了……”
總教官眉毛一挑,吼道:“沒吃飯啊?!”
所有人嚇得一凜,立刻大聲吼道:“記清楚了!!!”
總教官指了指林瑾瑜,說:“你出來。”
林瑾瑜不知道要干啥,心里嚇得要死。他在滿屋子默哀的眼神里出了房門,跟在總教官身后走到走廊上。
室友們目送著他們的背影一點點遠去,一個個都伸長脖子偷偷摸摸往外看,孔教官站在門邊,“砰”一聲把門關上了。
這時間不準出門,喧鬧全在門里,走廊上靜悄悄的,除了總教官和林瑾瑜之外,一個人也沒有。
林瑾瑜從一堆衣服襪子褲衩下面走過,跟著總教官走到靠外那一側的樓層欄桿邊站著。
總教官轉過來對著他,沒吼也沒訓,只問:“為什么躺床?”
林瑾瑜手背著,看著教官眉心那抹深重的川字紋,道:“沒什么,就累。”
“現在才剛開始,沒拉練沒打靶的,還什么都沒練就累?”
林瑾瑜心里想:就是累啊,你甩著個手巡視了一天什么都沒干當然不累,我們當牛做馬折騰來折騰去的……面上卻說:“對不起教官,我錯了,我以后一定洗心革面悔過自新痛改前非改邪歸正。”
總教官聽著,臉上表情沒那么嚴肅了,說:“上次怎么沒給爸媽打電話?”
林瑾瑜沒想到教官還會問這個,老老實實說:“打了,沒接,太忙了。”
“那后來給誰打電話,又不是你哥。”
林瑾瑜心里有點怪怪的,覺得他問的是不是有點太多了,但是沒想太多,教官問話又不能不答,只得說:“確實不是我哥,是我朋友。”
“你同學?”
“也不是,”林瑾瑜說:“就是……好朋友。”
總教官看著他:“多好的朋友?”
林瑾瑜心想:這你讓我怎么描述?他含糊道:朋友就朋友咯,哪……哪還能計量多好的。”
“哦,這樣,”總教官于是說:“來這兒幾天感覺怎么樣,還能適應嗎?”
想不到這教官看起來兇巴巴的,還挺關心學生……林瑾瑜本來想實話實說,說一半反應過來,強行改口:“不……不覺得有什么,還能適應。”
總教官看著他,眉間的褶皺平整了些,說:“說實話。”
“……”林瑾瑜破罐子破摔說:“好吧累死人了,只想趕快回去,所以躺的床,教官要罰我什么就罰吧,別罰孔教官就成,他都跟我們說過了,是我自己沒聽。”
“我就知道,”總教官道:“你們這群學生每年都這樣,家里養得金貴,有點什么就喊苦喊累的。”
林瑾瑜心里不服氣,但是面上不敢說,就在他以為這個兇巴巴的總教官先禮后兵,禮完了該來兵,切入正題狠罰他一番,殺他這只雞給眾多猴子看的時候,總教官對他說:“還想給爸媽打電話嗎?”
“?”林瑾瑜驚了:“想啊……上次他們沒接,可是我又沒電話,下次打集體電話什么時候啊?”
總教官說:“下次要快結束才讓打了,這樣吧,明天下訓你去食堂找我,別往外說。”
還有這種好事?林瑾瑜摸不著頭腦,說:“啊……謝謝教官。”
總教官伸出手,捏了一下他的肩膀,然后什么也沒說,也沒罵他也沒罰他,轉身走了。
林瑾瑜帶著滿頭霧水回寢室,一推門“砰”一聲撞到了一群人。
他們寢室所有人,包括孔教官,一個不落地全趴在門后面聽墻角,被林瑾瑜冷不丁的推門撞了滿頭大包。
林瑾瑜:“???你們這是在干啥?”
一個室友捂著額頭道:“嘶嘶嘶……你沒事吧?罰你啥了?”
其他人說:“蹲下起立?”
“蛙跳?”
“還是俯臥撐啊?”
“沒罵太難聽吧?”
林瑾瑜一臉懵,說:“沒罰我啊,也沒怎么訓……還好吧,就……批評教育了一下,挺文明的。”
孔教官本來還想安慰安慰他一下,聽他這么說瞬間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
“不會吧,前幾天聽他訓人訓可兇了。”
王同學眼睛里的星星都快蹦出來了,他一臉崇拜道:“哇,硬漢柔情……”
林瑾瑜被他的語氣激得渾身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孔教官管理好自己的表情,把他們趕開,道:“不許背后議論教官,洗好了沒?好了都給我睡覺去!記住,吹哨集合!誰晚了拖了咱們連后腿我饒不了他!”
大家大聲答知道了,紛紛爬上各自的床準備睡覺,教官反復囑咐他們聽哨集合以后,帶上門走了。
林瑾瑜是下鋪,頭上就是那個王同學。熄燈了,他望著光禿禿的床板自我催眠……就在他迷迷糊糊即將要睡過去的時候,忽地頭頂一陣悉悉索索,接著是腳踩在樓梯架子上向下爬的聲音……
林瑾瑜一個激靈,感覺到有人坐到了他的床上。
王同學壓得超小聲的聲音在黑暗里響起:“你睡了嗎?”
林瑾瑜一愣,手撐著坐起來,同樣小聲道:“沒有,干嘛?”
王同學說:“我能跟你一起睡嗎?”
這種90厘米寬的單人床就剛夠躺一個人,兩個人簡直要擠死了。林瑾瑜往邊上讓了讓,讓他坐著,問:“你不嫌擠得慌啊?”
“是擠,可是我一個人睡害怕。”
“哈?”林瑾瑜:“你幾歲了?還害怕?”
“我睡不著。”
“怎么睡不著……”
王同學說:“總教官跟你說啥了?”
“什么什么說啥……”
“就在門外啊,單獨叫你出去的時候。”
“沒說啥啊,就問我為什么躺床,”林瑾瑜說:“我覺得他看起來沒表面上那么兇。”
“是哦,”王同學翹著個十分淑女的二郎腿坐在床邊上:“我覺得他好帥好帥的哦。”
“呃……”林瑾瑜不知道怎么接,尬笑著說:“呵呵呵,是啊。”
王同學接著說:“你說……我要是追他,有沒有機會呀?”
“啥?”
什么追什么……林瑾瑜沒聽懂這句話,他壓根就沒往那方面想……就在他還在原地琢磨王同學這句話究竟是什么意思的時候,對方的下一句話徹底讓他懵了。
王同學說:“那天接你電話的那個人,是你男朋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