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父皇竟沖了過來,此刻手握著那把刀,有些癲狂地笑看著我。
“你竟為了他,連自己的性命也不顧,既如此,那我便成全你——”
說著,已是手起刀落,便要再次沖我扎來。
料想當中的痛楚并未傳來,竟是楚風暖同他交起手來,那些士兵意圖過來相助,只是每每如此,父皇便落在我的身前,楚風暖只得大喝來斥止他們的動作。
一時陷入了僵局。
小腹處的傷口傳來劇痛,身上那些新傷舊痕又似在這一刻悉數發作,直教我連開口起身的力氣也沒有。
若是楚風暖殺的是父皇,他這一生,都要背負一個弒君造反的聲名,生前身后,不得其所。
可殺我不同,我只是一個欺君罔上之人,一早便該死了,他殺了我,縱是父皇再容不下去,為他此刻的性命,為大局,父皇都動楚風暖不得。
而楚風暖,至少,他造反得這樣湊巧,能不能,有那么半點兒理由,是為我呢?
我掙扎著,想要站起來,奈何實在無力得厲害。
耳邊嗡嗡作響,腦袋也昏昏沉沉的,視線一陣模糊,令我實在想睡過去得很。
“撲通——”
身前似乎倒下來一個重物,耳朵貼在地面上,我感受得分明,地面上仿佛震動了幾下。
與此同時,那叫人心驚膽戰的短兵交接聲響也驟然停止。
勉力睜開眼,可我尚未看得清楚,便已被一個極大的力道拉扯起來,落入一個極是溫暖的懷抱。
“虞赤樨,你別睡!不許睡!”
耳畔的聲音忽高忽低,忽近忽遠,此起彼伏得不甚分明。
可我還是強忍了最后一絲意識,勉強伸出手指頭來,咬牙攥住了那人的衣服:“楚風暖,點鳶……我要見點鳶……”
渾身痛得厲害,但在潛意識里,卻又有一道聲音,叫我一定要在此刻,將所有的事情都處理好。
可為什么呢?
我只是,不想接受,身邊一個個的,都開始背叛我……抑或是,他們從來接近我,便不是懷著一顆赤誠之心。
良久,頭頂寂寂無言,唯有雨打樹葉的颯颯聲響。
我再次說道:“楚風暖,我的母親、父親,都死在了你的刀下……若你覺得,這樣還不能補償你楚家的滅門之恨……那么,便連我的這條性命也奪去了罷……”
明顯感覺得到,他的身子僵硬,可最終,還是聽得到他的話語傳來。
“虞赤樨,我說過,滅門之恨,此生難消,縱你死了,也不能相抵……你知道嗎?”
雨勢似乎大了,原本細密的雨簾忽而變得沉重,打在青石板上,發出沉悶的噠噠聲,像是我曾身為太子時,為案牘所勞累時聽過的,楚風暖在我一側輕念的佛經禪語。
一下又一下,鏗鏘有力。
終于抵達天牢之時,經歷了寒冷雨夜的刺激,我也已經恢復了些許的清明意識。
只是傷口依舊疼痛著。
意想當中的景象不曾入目,反而是在門口,我便被一聲尖銳叫喊聲驚嚇住了。
“啊——”
意識瞬地回轉。
顧不得身上痛楚,我從楚風暖懷里掙脫開來,幾個趔趄,跌跌撞撞地終于到了點鳶的牢門。
眼前的景象,徹底將我的所有認知盡數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