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腦海當中,唯一所能想起來的,只有我那自幼感情淺薄卻又深厚的父皇。
是的。
不管怎么樣,即便是我與母后欺騙了他在先,他也恨透了母后的所有做法,但終究,打斷筋骨融于血,我還是我的生父,還是顧念著我的性命。
他不是一個冷血的父親。
有了這樣的念頭,我就要過去朝門口走去,卻被楚風暖一把拉住了手臂。
他有些惱怒地沉聲斥道:“虞赤樨,你要干什么?”
“楚風暖,既然你不肯下定決心來斷個干凈,那么,便由我來。”
這個惡人,我虞赤樨來做。
反正,在他們眼中,我從來都是一個極為狠毒之人。
惡事多一件,少一件,似乎也無足輕重。
那是無人在乎的。
我竭力要從他的桎梏中掙脫開來,奈何他卻像是一座山似的,任我怎樣掙扎,他自巋然不動。
直至徐思卿反應過來,趁我被楚風暖鉗制住時,開始發了瘋一般地朝我的臉上呼來一掌。
啪——
一聲脆響,我只覺臉上火辣辣的,一陣蓋過一陣的刺痛感覺傳來。
她慣例是指責著我:“虞赤樨,你害我好苦,你讓阿暖誤會我,只盼讓我自生自滅……呵,幸而阿暖還是辯得明白是非,將我從那些惡徒手下救出,免我一死來謝罪……”
徐思卿又轉過身去,哭得梨花帶雨,比之從前,為討好母后,對待楚風暖的態度,簡直判若兩人,全然不似一人。
“虞赤樨與姜瑜如兩人,作惡多端,阿暖你信我,我是被逼無奈的,我不是想要加害于你的……我,我若是不這樣做,徐家會被牽連的,我的母親也會……楚家也曾遭她們的毒手,阿暖你是知道的……你信我,好不好?”
做戲得做全套。
徐思卿固然是明白這個道理的,故而她話音才落,便要真正的“以死謝罪”,奈何被那些人攔了下來。
呵!
好一出戲,如今倒真是教我虞赤樨見識了個遍。
手臂上的力道漸漸松開了,我甫一抬眼,就見楚風暖緩緩開口來。
他說:“我信你。”
聲音回旋在耳邊,而后迅速傳至腦海當中,一遍又一遍地撞擊著那些自認為堅固的壁壘。
終于,壁壘坍塌下來,只剩下一堆磚土瓦礫。
殘破得可憐!
我信你!
這三個字,最為簡單,對我來說,能從楚風暖的口中聽得,更是奢侈得可憐。
可偏偏問他的人是徐思卿,所以,這個答案是這樣的顯而易見。
手上忽然沒了鉗住。
楚風暖從那些人手中接過尋死覓活的徐思卿,吩咐道:“去收拾出一間屋子來,便在我臥房的東廂房罷。”
言已,已將人帶走,從我身側走過。
甚至故意一般,帶起的凌厲勁風掃得我眼眶發疼,難受至極,只是眼眶里那抑制不住的熱流,卻在觸見到徐思卿若有似無的得意之色之時,硬生生被我強逼了回去。
一句話也沒有留下。
明明是得了自由,于我而言,卻又沒有半分的喜悅。
虞赤樨,你怎么就這么賤?!
點鳶過來,意欲扶住我癱軟的身子,卻被我一掌拂開了。
無論何時,我虞赤樨,都不足以教人可憐。
我……我不可憐……
半點兒也不值得讓人可憐!
我想向前走。
穿過花廳與曲廊,便是大門。
我并不是孤獨一人,我還有父皇,他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也是,我唯一,應該相信的人。
只是腳下虛浮無力,仿佛走了好久,還是沒能走到盡頭。
長到令人心碎。
終于扶著廊柱墻壁走到了門口,正欲打開門閂,想著從此相別,卻不防,耳畔驟然傳來一聲暴喝。
“虞赤樨,你要作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