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風暖一向是個思慮周全的人,似乎真怕我一死,便會牽連楚家,以故派了人嚴加看守,更有甚者,不知他哪里來的手段,竟將點鳶也找了過來。
我問道:“是不是楚風暖威脅你過來的?”
他要用點鳶的性命來威脅我。
楚風暖無非是想要告訴我,他要傷害我身邊的人,太過輕而易舉了。
除此之外,我再也想不到任何的理由了。
雖則母后與父皇對我并不如世間的正常父母,然而,我虞赤樨也并非一個無情之人,母后慘死,父皇垂垂老矣,端坐在那個困擾了我數十年的位置上。
即便我不為楚風暖著想,只是為父皇,我也決計不敢尋死。
更何況,如今還有點鳶,這個陪伴了我多年的女人。
楚風暖向來是一個有手段的人。
所謂蟄伏于盛夏,藏華于當春。他肯隱藏鋒芒多年,無非就是為一舉為楚家翻案,如今真正達到了目的,他便也就開始鋒芒畢露。
我住在楚家,不會不知道他每日清客往來的頻繁,只是我好奇,他竟不知父皇生性多疑,如此行止,只怕是會找來殺身之禍。
可我不需要想這般多,他一向是個深謀遠慮之人,對于他的決斷,我永遠也猜測不到他的目的何在。
楚風暖只是要我活得好好的便可,那么,我便好好的活著。
因我的好父皇,哪怕在我回來帝京之后,父皇連一面也不曾見過我,但他卻仍舊,為我與楚風暖賜下了婚約。
我欣喜著,便是知道了我的女兒身份,父皇亦是不曾怪罪于我,更甚為了我,拿楚家的一切來威脅楚風暖。
可我卻又突然心生怯意。
嫁給楚風暖,分明是我在夢中夢到過許多次的心愿,可如今,我卻又不能夠。
母后曾為了斷絕我對楚風暖的癡念,親自著人替我封陰——我再不是一個正常的女子。
這樣的結果,讓我沒有辦法接受自己的不完美,自己的缺陷原是如此的令人惶然。
可很快,我便又釋然了。
楚風暖娶我,也不過受父皇所脅迫,他哪里是真心想要娶我呢?
即是如此,我完美與否,似乎都與他不甚相干。
是我多想了。
奇怪的是,點鳶從前是母后的心腹之人,卻在母后慘死在楚風暖手下,而我被他囚禁起來之后,處處在為楚風暖說話。
對于我的篤定質問,點鳶只是輕輕搖了搖頭。
她輕聲道:“殿下……夫人不要多想,大人他并沒有脅迫我作甚么,都是我心甘情愿留下的,您當初也曾說過,只要我想,就沒人能夠逼迫我嗎?我是看著您長大的,一直待在宮中,也沒處可去了,若您也不想留下我,我便只能去同城郊那些乞兒廝混了。”
溫溫柔柔的,是我年幼時,曾經在睡夢中聽得到的聲音。
像是楚風暖,他說話也時常溫溫柔柔的,很多時候,我都在想,楚風暖的母親,那個讓楚青云心心念念的女子,該是怎么樣的溫柔和善,才能使得楚風暖這樣溫和,讓楚青云這樣對她念念不忘,甚至在她死后,楚青云也不肯接受母后。
我這一生,所認識的溫柔之人,唯他二人而已。
只是一人恨我入骨,一人待我真心真意。
所謂的福禍相依,其實,原也不過如此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