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皇兄的首級葬在了長樂宮,另外再留了一塊空地,留給我自己。
醫女一直跟在我身邊,我的咳嗽越來越嚴重了,從一開始的咳嗽不止,到現在的咳血不止。
夜露寒霜,天上不知何時竟也飄起了細雨來。
我一捧一捧將土撒在皇兄的墓上,跪坐在一邊,自言自語說著曾經的事,那些無憂無慮的童年,瀟瀟灑灑的曾經。
醫女看著我,柔聲道:“娘娘,您準備的東西,奴婢已經悄悄送去給綠柔姑娘了。您還有小公主,一定要保重自己!
“你有一種能見血封喉的藥嗎?”我問她。
她嚇了一跳,忙跪在地上怯怯道:“娘娘,您別想不開,興許并不是皇上下的手啊……”
我溫柔看她,輕笑:“不是自盡,你手里既有這種藥,就給我吧。”
她死死咬唇,望著我不肯應答,我也只是笑她:“你便是不肯給我,我也總有辦法能拿到!
她這才死了心,擔憂道:“娘娘要這藥做什么?”
我轉頭去看皇兄的墳墓,墳頭堆起一個尖尖,并不華麗也不尊貴,但我知道他喜歡這樣的隨性。
我恨我自己太過貪心,極想要報仇,又想要成全我自己的愛情,我想到時候我的墳,連這一點尖尖也不要有,平平整整,由人踩踏。“你會知道的!
涼風吹過,我又咳了起來,手帕上全是血,卻像極了冬月盛開的寒梅,一朵朵鮮紅奪目。
我慢慢起了身回了房間,慢慢算著無息回京的日子。
從前線回來,就算快馬加鞭,也要半個月以后了,那足夠我見一見定國公了吧。
昏睡幾日,好似沒了白天黑夜一般,直到第十日,定國公終于肯見我了。
我沒出長樂宮,設宴在花廳里,賓客只有我和他。
滿桌的佳肴,豐盛而且香氣馥郁,我坐在上首淺笑著看他:“為了慶祝大捷而準備的,國公爺覺得如何?”
他似乎做好了入宮被我憤怒殺死的準備,所以未曾帶一個親近的人在身邊,只冷笑看我:“娘娘有話不妨直說!
他輕哼一聲,帶著權貴們素有的高高在上和鄙夷。
“國公爺似乎知道我請你來的目的!蔽覝\笑著,指著他面前的梅子酒輕笑:“那酒便混了我皇兄的血,國公爺不介意,不若飲用一杯?”
他聞言,立馬嫌惡的站起身冷冷瞪著我:“娘娘是要再行什么巫蠱之術嗎!”
“再?”我莞爾一笑:“國公爺是指太后之死嗎?可是燕國從來沒有巫蠱之術,你如何就一口咬定是我?”
“你——!”
“我知道!蔽掖驍嗨脑挘骸耙驗槟愫尬,因為溫少夫人和溫家三口因我而死,即便并不是我下的手也非我所愿,可你仍舊恨我,怨我不曾幫扶皇上剿滅叛軍,不曾大度相讓留下太后母子和趙如意!
我說完,看著他輕蔑撇過臉去,卻只莞爾一笑:“可我為何要幫無息呢?他滅我燕國殺我父母。我為何要幫大魏?你們個個恨不得我五馬分尸不得好死。我為何要幫太后母子?他們詭計陷害,讓我與無息互相誤會背負仇恨,此生永不可能放下芥蒂,至于趙如意,你可知我曾將她視若親妹,去被她背叛至此?”
我好似發泄一般,但我看到他微微僵硬的臉。
他囁嚅了一下嘴唇,才道:“你既然成了大魏的女人……”
“所以我從不曾攛掇無息謀害你大魏忠良,也從不曾要求他為我放棄出征,所以定國公,你還覺得我哪里未曾做好?”我笑看著他。
他轉過身,對于我還能笑出來,似乎十分詫異,但也早知自己活不成。至少魏無息一旦回朝,第一個要殺的,必定是私自取下燕國太子首級的他。
我笑看著他,拿出玉瓶來:“這里的毒藥,見血封喉,若是你現在死了,我可以放過你的家人!
“你威脅我?”他覺得尊嚴被挑戰,緊緊抿著唇冷著臉,但我只是淡淡看著他:“你若是不死,你還會去殺我的女兒對嗎?”
“妖女所生,必是妖女!”他咬牙切齒,上前一把抓過玉瓶揭開了蓋子:“大丈夫,死又何所懼!”說罷,大義凜然的將玉瓶里的液體喝了下去,閉著眼睛等著毒發身亡,但過了半晌,他依舊還好好站著。
我慢慢給自己倒了杯梅子酒,緩緩喝下,才靜靜看著他,沒了方才的偽裝,只剩下疲憊:“定國公既然死過一次,皇上便不會再要你的命了。”
他見我竟是要放過他,有些不相信。
“唯一的要求,便是不要再去傷害無憂。縱然你認為我惡毒,方才我也以你一命,換她一命了!蔽姨а劭此,面色漠然。
他怔忪半晌,看了眼一旁的梅子酒,一飲而盡,卻并未嘗到里面有血腥味。
他沒再說話,將手里的酒杯穩穩放下,轉身而去。
次日,我已聽到了他上折子辭官歸隱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