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一死，無息再也護不住我的安寧，因為有不知真相的百姓在有心之人的挑唆下，甚至開始暴亂造反了。

這件事雖然很快被壓制下去，但終歸這個罪名是扣在了我頭上。

七月末，暑氣未消，我的咳嗽之癥也越來越嚴重了，一刻也離不開那藥丸。

早起倚在窗邊，看著綠柔正跟奶嬤嬤一起在院子里逗弄無憂。無憂尚小，不記事，身上的傷好了以后，又變得活潑了。

我看著綠柔，她好似真的喜歡這個孩子，不過我知道不是因為我，怕是因為無憂生的像她父皇吧。

瞧見我已經醒了，綠柔提步走了進來，我聽到她穩健而輕快的腳步聲，露出笑意：“讓你在城外秘密置辦的宅子，可曾置辦好了？”

她點點頭，見我不說話，繼續道：“這次奴婢未曾告訴皇上，也未讓定國公府的人知道，娘娘是打算把那宅子給廢皇貴妃用？”

我搖搖頭，定定看著她：“若是給你和無憂用，你覺得如何？”

她不解：“娘娘的意思是……”

“宮里太危險了，我不放心。”我沒有跟她說真話，我是擔心有朝一日我不得已死了，無息縱然愛她，也無暇顧及她，到時候這樣弱小的她要怎么活呢？

綠柔似乎陷入了掙扎中，她緊緊抿唇沒有說話。

我也不急，淺笑道：“這件事你慢慢考慮，不急在一時半刻。”

她眼神復雜的看著我，好似一下子不認識我了一般。

正說著，門口忽然傳來一陣嘈雜聲，而后便見宮女們急急跑了過去，將外面欲闖進來的人攔住了，可那大聲咒罵的聲音我依舊聽得很清楚。

來人是無息的幾位舅母和伯母，有的是從老家趕來的，有的是從封地趕來的，就是為了除去我這個禍國殃民的妖女。

綠柔看了看我，問道：“娘娘，奴婢去請皇上吧。”

“不必了，罵幾句而已，又不會怎么樣。她們心里的情緒總要發泄出來的，由著她們吧。”我不甚在意的說著，卻默默將目光移向窗外，不讓綠柔發現我眼底的濕意。

綠柔沒有說話，轉身出去攔人了。

奶嬤嬤把無憂抱了進來，她那雙眼睛真是像極了無息，不過卻比他更多了幾分無憂無慮和天真。

逗弄著無憂，等她睡著了，我才小心翼翼的將她放到搖籃里去，可人才沾上搖籃，便委屈的睜開了眼睛扁著小嘴要哭，我的心微微揪起，又抱著她小心哄著。

奶嬤嬤瞧著我，笑道：“娘娘，好似只要您一抱著小公主，小公主就不愿意離開了。”

她本是討好的話，落在我心上卻像是尖刀。我可憐的孩子，我幫不了她了。

當日下午，前面終于傳來消息，無息要御駕親征了。綠柔知道，無息一走，便無人能護得住我了，所以當即答應出宮。

晚膳前他便回來了，臉上帶著不安和擔憂。

我在門口迎接他，見他一身黑紅錦袍，笑著迎了上去：“今日政務不多？”尋常他總要忙到大半夜才會回來。

他看著我迎過來，當即便把我抱在了懷里，深深吸了口氣才柔聲道：“長樂，我要……”

“飯菜都要涼了，再吃些，湯也不好喝了。”我淺淺笑著打斷他的話，不想聽到他將要帶兵去跟我皇兄廝殺之事，即便我知道那是必然。

我不敢要求他放過我皇兄，因為我皇兄必是抱了必死的決心而來復仇，但我也不愿意見他殺了我皇兄，因為那是我僅剩的趙家親人了。

我在逃避，他知道，也沒有再繼續說，我們都知道這道坎這輩子都不可能邁過去了。

晚膳吃的素淡，但五碟小菜和一碗熱湯全都被我們吃完了，吃完后他一臉饜足的看著我：“想不想去屋頂看看星星。”

我欣喜頷首，他便帶著我上了屋頂。他將自己的外袍鋪好，攬著我躺下，等到天色全暗，天空中那些小精靈便將夜色點綴的絢爛了。

滿天繁星，我曾經也仰望過，在燕國的皇宮，跟父皇母后一起。

我們都沒有說話，默默看著，直到我疲倦的躺在他的臂彎里，他才輕聲道：“長樂，累了？”

“好累。”

從燕國被滅到現在，我只覺得滿身瘡痍。

他將我緊緊攬住，抱著回了房間。

輕輕撫著我的白發，滿眼痛苦。

“長樂，對不起。”

我聽到他的道歉，眼淚好似決堤了一般，心里的大石頭卻好似終于放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