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舞升平,絲竹箜篌,我還離著很遠(yuǎn),便看到了坐在首座的無息。
他一身黑色繡大紅云龍紋長袍,頭束黑色發(fā)冠,神情嚴(yán)肅的坐在那里,一杯又一杯的喝著酒,他身邊便是一身大紅鳳袍的趙如意,盤著繁復(fù)的發(fā)髻,穿著層層堆疊的鳳袍,好似天上仙子臨世,美的不可方物。
我忽然生出幾分自卑來,我如今一身襤褸薄衫,我哪里還比得上她。
“娘娘?”
芍藥見我停下腳步,啞著嗓子擔(dān)憂喚道。
我回過神來,將那一絲絲卑微壓下。趙如意,我一定會親手揭下她面上這張?zhí)搨蔚钠ぁ?
“樂嬪到!”
忽然,一旁的太監(jiān)唱喝起來,我手指猛地收緊,看著席間一瞬間透過來的目光,有一種赤身裸體站在這里的羞恥和尷尬,但我看到趙如意那雙得意的眼睛,提步走了進去。
竹葉故意引我走大殿中間,兩旁均是臣子。我看到他們開始交頭接耳,言談間無不是指責(zé)辱罵之詞,年輕些的,只是羞紅了臉不去看我。
“無恥放蕩,趙長樂,你乃一國公主,怎可如此輕浮!穿成這樣,你把這里當(dāng)成什么,勾欄院嗎!”
溫老太醫(yī)起身指著我大罵,群臣一副看戲的樣子,首座的太后也往前俯身道:“樂嬪,你怎么穿成這樣?哀家的生辰,你就這般來賀喜的嗎?”
溫老太醫(yī)的咒罵我沒放在心上,可太后這話,卻是逼我指責(zé)無息。
我垂眸行禮:“回稟太后,這衣衫乃是皇上所賜……”
我才說完,便聽趙如意道;“皇上分明還賜了一套衣衫穿在內(nèi)里的,樂嬪莫不是忘了穿上?”
趙如意這話一出,眾人頓時以為我是故意如此,嘩眾取寵,魅惑皇上,尤其是那些夫人小姐們,更多的惡毒的話涌入我的耳朵。
我微微咬唇,抬眼去看無息,可他卻看也沒看我一眼,只抓著趙如意的手慢慢把玩。
我站在原地,手指已然掐入手心,卻沒如所有人想象的一般哭起來,只露出笑容:“那許是臣妾漏了,還請?zhí)竽锬镓?zé)罰!
太后略帶寒涼的睨了一眼趙如意,淡淡道:“罷了,一側(cè)坐下吧!
我看得到趙如意緊張的樣子,笑容更甚,可落在無息眼里,他卻以為我是挑釁。
底下不乏好事之人:“既然樂嬪穿成這樣,不若跳個舞如何?聽聞楚國長樂公主會些功夫,那腰肢一定很軟,跳起舞來,一定十分好看。”
芍藥氣壞了,小心翼翼的扯著我的衣裳:“娘娘,您求求皇上吧!
我去看魏無息,可他卻依舊是那樣冰冷的眼神,好似我的確就該是這樣的人一般。
我忽然就覺得這夜好似冷了下來,從腳冷到心里,我多想告訴他一切,可是他早已經(jīng)不信我了。
太后卻忽然開口:“樂嬪,你可愿意?”
我垂下眸子,沒有看到無息抓著趙如意的手猛地收緊。
“臣妾愿意,只是腳上有傷,若不能使諸位滿意,還請見諒!蔽业吐曊f著,溫老太醫(yī)氣得面色發(fā)白,不斷拍著桌子,若不是一旁溫少夫人將他拉住,我擔(dān)心他可能會直接沖出來。
樂聲響起,不是什么古雅的曲調(diào),卻是青樓里常見的靡靡之音。
竹葉將芍藥拖了下去,我想起的卻是那些與無息在一起的日子。
舞藝是自小所學(xué),隨音而動,但看周圍人的眼神,我跳的還是不錯的。
我看到溫平掩飾不住的擔(dān)憂眼神,也看到了魏長安滿是戲謔的臉,還有無息一杯又一杯灌下的酒。
我好似什么也聽不到了,只感覺腳踝上有一股溫?zé)崧髁讼聛。我隨著越來越快的節(jié)奏不斷的旋轉(zhuǎn),腳踝的刺痛也越來越劇烈。
我看到竹葉慢慢靠近,悄悄將圓潤的珍珠扔過來。
我閉上眼睛,佯裝看不見,一腳踩上,終于狠狠摔倒在地上,磕得頭破血流,狼狽不堪。
人群里發(fā)出驚呼,芍藥泣不成聲,連忙撲上來抱住我:“娘娘,您的腳上全是血,別跳了。”
溫平終于忍不住起了身,我卻忙看向太后:“臣妾學(xué)藝不精,擾了太后娘娘的興致,還請娘娘責(zé)罰!
“你跳的很好看,我還想再看一遍!碧筝p笑。
芍藥愣住,直到我將她推開。
我感覺兩只腳好像不是自己的了,只站起身便花了我所有的力氣。
濃重的血腥味傳來,悅耳的絲竹聲卻再次響起。大殿里的紅綢也隨著風(fēng)飛舞起來,像極了大燕皇宮被屠殺時的樣子,我紅著眼睛,卻笑起來,每動一步都好似踩在刀尖。
周圍的嘲笑終于慢慢停了下來,或許是覺得我瘋了,或許是真的同情我,他們沒有再羞辱和嗤笑,只靜靜的看著我。
白玉石般的地磚上,是我腳上的鮮血,觸目驚心,在太后壽辰這個喜慶的日子,她看得津津有味。
我再一次體力不支摔在地上,頭磕到柱子,頓時,才好不久的瘡疤再次裂開,溫?zé)嵝忍鸬囊后w慢慢隨著我的額角流到臉上來。
如芍藥所說,這不是賀壽宴,是眾人圍觀凌辱我的宴會。
“夠了!”
魏無息拍案而起,帶著幾分嫌惡和憎恨的看著我:“樂嬪失禮于太后,罰禁食三日,滾下去!”
我看著他眼里的嫌惡,如萬箭穿心,眼淚再也控制不住的落下來,但我看到了太后眼里的滿意。
我磕頭謝恩,可雙腿已經(jīng)支撐不起我站起來了,芍藥想來背我,可她才十歲,哪里背得起。
我試圖再次站起,但卻又重重跌在地上,狼狽不堪,我看到溫平忍不住要起身,忙轉(zhuǎn)頭看著一側(cè)的魏長安,輕聲道:“十四殿下,能請您送妾回去嗎?”
之前那位要我跳舞的公子睨了一眼無息,又瞇起眼睛猥瑣的看著我;“十四殿下高貴,不若由臣來送您回去吧。”
他這樣的羞辱,不是在羞辱我,而是在羞辱無息,可我只能忍著,我不能讓太后懷疑我。
“也可……”我見魏長安只輕笑盯著我卻不開口,應(yīng)了他,不敢再去想魏無息會是怎樣的難堪羞辱。
他起了身要來抱我,就在他的手要觸碰到我時,溫平終于站起了身,可魏長安也悠悠站了起來:“本殿正好無事,送你又何妨?”
“可是殿下……”猥瑣男子有些不解,卻聽魏長安寒聲笑道:“滾下去!
那人趕忙收回手,我也被魏長安打橫抱在了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