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先生已經(jīng)醒了,一直嚷著要親自向顧小姐道謝呢。”
“是么?他倒還挺精神的。”
顧清歡笑著,跟著她一起進了門。
房間里刺鼻的藥味已不復存在,陰沉之氣也一掃而空。
一個光頭男子包著藥布,正殷切的望著門口,見兩人推門而入,二話不說就要下床行禮。
“屬下拜見大小姐!救命之恩無以為報,以后這條命就是您的了!只要您吩咐一句,刀山火海,萬死不辭!”
顧清歡嚇了一跳,連忙跑過去將他按回了床上。
“別動!你忘了你腦袋上還有個窟窿了?就這么扣下去,不怕腦漿再蹦出來啊?”
“是是是,大小姐批評的是,小的這就老老實實呆著,爭取早日康復,為大小姐效犬馬之勞!”季一笑得很狗腿。
在鬼門關(guān)走了一圈還能笑得如此歡脫,顧清歡覺得他也算是朵怒放的奇葩了。
“我不是大小姐。”
顧清歡不跟他貧嘴,拿了藥枕放在他手腕下,靜靜把脈。
不得不說,她不說話的時候,便隱隱有一種無法抗拒的威嚴,讓人不敢多話。
可奇葩的思維總是與眾不同的,季一動了動脖子,申辯道:“大小姐雖身在顧府,但屬下只效力于您一人,自然應(yīng)該叫大小姐!”
言下之意,顧府其他的那些人,跟英明神武的他沒有半毛錢關(guān)系。
顧清歡被他吵得有些頭疼。
因為要診脈,也就憋著沒有說話。
見她半天沒反應(yīng),季一以為是自己表忠心表的不夠誠懇,又道:“屬下生是大小姐的人,死是大小姐的鬼,不生不死是……呃……”
話還沒說完,顧清歡就塞了張薄紙到他手里。
“你身體底子不錯,已經(jīng)沒有什么危險了,記得三個月內(nèi)飲食清淡,傷口結(jié)痂之前不要沾水。”
季一眼里冒著精光,滿是崇拜,“這是今后的藥方?”
顧清歡白他一眼,道:“不,這是你的死契,你自由了,以后愛去哪兒去哪兒,別纏著我。”
“……啥?”
“怎么,舍不得你原來的主人?那你可以回去,這是你的自由。”
“不、不是……這個……”
季一傻眼了。
明明是她把他買了過去,怎么忽然又不要了?
這個和一開始說的不一樣啊!
上面吩咐過讓他好好待在顧家,現(xiàn)在人還沒進去就被趕出來了,他拿什么回去交代?
不行。
他不想被主子肢解。
必須抱住這位顧小姐的大腿!
“大小姐,您是開玩笑的是吧?屬下可是您花一萬兩買來的啊!”
都說顧二小姐視財如命,就算真的不想留下他,總要心疼一下那白花花的銀子。
顧清歡卻道:“我沒有跟你開玩笑。”
她正是心疼銀子,才堅決不要收他做護衛(wèi)。
自己現(xiàn)在是個什么情況?窮得叮當響!
天天忙著購置藥材、種子、器具,從慕容澤那里坑來的銀子早就見底了,哪有多余的錢養(yǎng)個吃白飯的?
她需要人保護嗎?
完全不需要!
如果季一真是高手,就不會被別人砍破頭了。
先是拖著個三觀俱碎的小丫鬟,現(xiàn)在又來一個三腳貓的侍衛(wèi),那每天的開支得多大?
這虧本生意,不能做!
所謂圣母一時爽,事后火葬場。顧清歡現(xiàn)在真是腸子都悔青了,就是不知道還能不能退貨,把那一萬兩銀子還給她?
“可……萬一原來的主人殺我滅口……”
“想來你那主人也不是個言而無信之人,不然早就殺了你我。現(xiàn)在你已經(jīng)自由,等傷好了想去哪里都可以,望自珍重。”她意已決,不會輕易改變。
纖細的身影迅速遠去。
綠衣用了好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低笑道:“哎呀,真沒想到,咱們季先生也有碰一鼻子灰的時候。”
季一翻一個白眼,“你少在這兒冷嘲熱諷。”
“您的那些錦囊妙計都去哪兒了?”
“這丫頭心思太過縝密,我倒是小看她了。”季一覺得很難過,怎么都想不通自己究竟是哪里惹怒了她。
他大概永遠不會知道,顧清歡之所以拒絕他,是因為窮!
不遠處的高閣中。
目睹了這一切的長風也覺得不可思議,仿佛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這顧二小姐真是奇怪,一萬兩買來的人,說不要就不要了,這完全不符合她視財如命的性子啊,莫非是吃錯藥了?”
他扶了扶自己的下巴。
與他的吃驚不同,軟塌上的男人并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看著那消瘦的背影。
半晌,輕笑道:“狡猾的小鬼。”
聲音低沉魅惑,卻又帶著未知的危險,仿佛有無形的壓迫感接踵而來。
長風以為他生氣了,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道:“爺,若她已心生警惕,那關(guān)于宋西華手札一事,我們怎么調(diào)查?”
“自己想。”
他站了起來,連一個多余眼神都沒留下。
金絲繡紋的華服落在腳邊,輕裘緩帶,淡漠從容。
長風無奈,只能默默為季一鞠了把同情淚。
再抬頭的時候,人已經(jīng)不見了。
……
顧清歡剛從院子里出來,就見一雙云錦的黑靴落在眼前,高大的黑影將她籠罩。
抬頭,看到的是一張漠然的臉。
棱角分明的五官完美得無可挑剔。
黑眸深不見底,蝶翼般的長睫微微垂下,映出一道迷離的剪影。
那雙眼俊美又凌厲,帶著一種禁欲的誘惑。
威儀,又清冷。
“你、你……你是誰?”顧清歡嚇得退了步。
男人看了她半晌,忽然展顏一笑。
剎那間,冰雪初霽,剎那芳華。
“又見面了,小鬼。”
他聲音肆意悠然,淡漠又帶了幾分邪氣。
顧清歡全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
是他!
那個在花轎里挾持他的男人!
這里是他的地盤,她救的是他的人!
顧清歡打了個寒顫。
她搞錯了。
這背后之人并不是什么善類,現(xiàn)在,他要來殺她滅口了。
“你的人我已經(jīng)救了,還想怎么樣?”
顧清歡撐著脖子,努力做出一副毫不畏懼的模樣,可那雙慌亂的眸子還是出賣了她。
她很怕他。
“一雙小鹿的眼睛。”
男人似乎心情很好,輕笑著將她拎了起來。
忽然,顧清歡手中銀光一閃。
冷戾的殺氣撲面而來,毫不留情。
男人躲也不躲,反而輕松點住了她的穴道。
“原來還是只披著鹿皮的小野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