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越王妃靜靜地坐著，自顧自地呷著參湯，完全不看玄離。好象他根本不在房間一樣。

有汗，自玄離的額際沁出，但他只能等待，甚至，不敢伸出衣袖來擦一下。

突然，“咣啷”一響，玄離大驚之下，一下子跪伏地上。晉越王妃立起身來，冷笑一聲，道：“大夫，你向哀家跪什么？”

玄離有些戰栗，道：“微臣，微臣慚愧。”

“慚愧什么？”

“微臣，有負娘娘重托，微臣辜負了娘娘的厚望。”

“是嗎？”晉越王妃怒極反笑，“大夫是今天才發現自己辜負了哀家的厚望嗎？還是老早就發現了，只是覺得哀家很好欺，所以一直欺下去，直到無法再欺為止？”

玄離聽晉越王妃的語氣大不尋常，心下暗想：“難道她都知道了？她是怎么知道的？”

心下惶恐，只能連連磕首，道：“娘娘，微臣一顆忠誠之心，全心向著娘娘。如有半句假話，天誅之！天誅之！”

晉越王妃瞪著他，突然一揮手，斥令其他宮人退下，僅留兩個心腹在旁，然后，恨聲對玄離道：“說得真是好聽。既然如此，為何我至今腹中仍是女胎？”

玄離連聲叫起“苦”來，道：“娘娘當真確信還是女胎？這是聽誰說的？”

晉越王妃看著他，道：“這不是聽誰說的問題，而是哀家腹中確定是女胎。哀家已經親眼看到的問題。千真萬確的事，大夫你還想怎么對哀家巧言辭令？”

玄離指天劃地：“我玄離對娘娘是一片赤誠啊，娘娘既然如此說，叫玄離如何自辨？說不得，玄離只有親自去找來那巫士，讓他當面對娘娘說話了！”

晉越王妃擺擺手，道：“你還去找巫士？你還能找得到嗎？”

“娘娘，微臣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玄離，你起來吧。哀家不跟你計較，這事先放過一邊，看你日后的表現再作決定。”

玄離大喜，急忙磕了一個頭。“謝娘娘恩典！”

晉越王妃看著他，“哼”了一聲，道：“大夫起來罷。這事，你看下一步應該如何運作啊？”

玄離剛剛站了起來，一聽這話，又跪了下去：“微臣但憑娘娘差遣。”

“你……”晉越王妃雙眉一揚，想發火，又忍了回去，停了一下，道，“我聽說你的兄弟離開了，是吧？他為什么要走？”

“娘娘，他不識抬舉。微臣已經跟他斷絕關系了。在微臣的心里，肯定一心一意地衛護娘娘的。”

“既然如此。玄離。那賤人現在腹中依然是男胎，而哀家的還沒換過來，你，還能不能促成此事……”

“這個，娘娘……”玄離抬眼看了一下晉越王妃，正要說話，突然停住了。因為這時，他看見晉越王妃的神情起了很奇異的變化，似乎是又驚又怒又有所忌憚。他萬萬沒有想到這樣的神情會出現在晉越王妃的臉上，趕快低下頭。晉越王妃如果發現他看見了她現時臉上的神情，肯定又是一番波折。

不過，晉越王妃此際是沒閑心來關心玄離是否注意到自己。她的心里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因為就在剛才，在她剛剛問玄離還能不能促成自己腹中胎兒的性別轉換時，耳邊就聽到有人悄聲對她說道：“王妃不是已經答應了將自己的親生女兒與我師尊為徒嗎？此刻問出這種話，是何意思啊？”

這聲音雖輕，但聽到她耳中卻如晴天霹靂一般。這聲音，分明就是那灰袍客的聲音。難道他一直沒有離開？一直在暗地里監視她在？對方有法力，在暗；她不過是一介凡人，在明。老天爺，這也太恐怖了！

晉越王妃到底是經過風浪的人，雖然心里恐懼，但一念電閃，已是很快恢復平靜，對玄離道：“適才哀家不過是與你開了個玩笑。你既然知道要對哀家一心一意才是正道，就要費心去辦一些事情。你兄弟的事情，由他去罷，人各有志，哀家不強求。你自己份內的事，你也得給哀家做好。好了，你下去吧，哀家想休息一下。”

玄離退下后，晉越王妃連那兩個心腹也打發了出去，緊緊閉上門，轉身對空氣道：“道長既然還沒離開，何不現身一見？”

灰袍客在她的話語聲中現出身形，淡淡地看著她。

晉越王妃道：“道長可要用點什么？”

灰袍客道：“王妃娘娘，凡事都是有負出才有回報的。答應的事情不應該反悔，也不應該投機取巧。”

晉越王妃怒道：“哀家答應過，要將自己的親生女兒送與你們師尊為徒，答應的事肯定辦到。你怎么敢懷疑哀家的誠信？！”

灰袍客微一皺眉，道：“娘娘，剛才的話是什么意思呢？”

晉越王妃怒氣不息。“哀家說過，肯定要讓自己的親女兒成為你們師尊的徒弟！至于哪一個，哀家并未曾承諾，是不是？！”

灰袍客一怔，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這個，他倒是沒有想到。

輕嘆一聲。“娘娘，這個已是定局，您改變不了的。”

晉越王妃看著他。“是嗎？就是說，哀家腹中，注定是個女胎嗎？那賤人，注定要生個王子，將來母儀天下嗎？那王上千秋之后，哀家的將來是怎么樣的收局？”

灰袍客輕聲道：“娘娘，不必執念于此。凡事皆有天意，接受上天的安排。何況，娘娘的這個公主，注定不凡，也足以慰藉娘娘了。”

“不行！哀家辦不到！辦不到！”晉越王妃有些失控地大叫起來，“哀家辛辛苦苦，幫他經營起中原霸主，其間投入多少心血！哀家怎么能讓一個女人這么輕易地坐享其成！你們不是仙家嗎？不是我女兒的同門嗎？你為什么不能幫一下哀家達成心愿？！哀家雖然是凡俗中人，但一定也有仙家所不具備的東西，說出來！哀家一定滿足你們的所有條件。哀家連女兒都情愿讓她去修行，去受苦，去舍棄王家的榮華富貴，哀家還有什么辦不到的！哀家一定要達到自己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