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笑起來,“哦?那你們是想驗字跡給蕭芊脫罪?誰說這玩意兒是蕭芊的就一定是蕭芊所寫的?”
“那么同理,誰說這紙出現在芊兒的房中就一定是芊兒的呢?更何況,你們有什么證據證明這東西是在芊兒房中找到的?”蕭淵也是咄咄逼人,這件事情一定不能認下來,認下來不止是芊兒要被處置,連他們蕭府名聲也會毀去大半。
一直沉默著看眾人對峙的朱砂突然開口了,“我有證據,證明這紙上的字跡確實不是蕭芊。”云逸一聽差點一巴掌扇到朱砂腦袋上去,朱砂卻不管不顧地繼續說道,“紙上的字跡確實不是蕭芊的,但這個紙卻是你們蕭府的。前日我們少宮主赴宴的時候,蕭芊聽聞我家少宮主寫得一手好字,也曾叫下人將她閑時所寫的小詩拿來要大家品評鑒賞,我家少宮主這個人比較直,當時就稱贊道蕭芊所用的是澄心堂紙,寸紙寸金,是蕭盟主贈予蕭芊的禮物,澄心堂紙極為難得,但蕭芊卻說,這紙在蕭府,她和她母親想用多少有多少,蕭芊,你當時可是這么說的?”
蕭芊被點了穴道當然不能回答,朱砂這是故意刺激她,果然見蕭芊臉色一臉,因為心虛顯得神色有些驚恐起來。
蕭淵被朱砂噎了一下,但仍倔道,“澄心堂紙自然是難得,但絕不是我一家獨有,你們云仙宮難道就沒有嗎?”
“不管有沒有,我都不會有。”朱砂老老實實道,“我不識字。”
此語一出,滿座皆驚,連云逸都目瞪口呆,顯然沒有料到朱砂跟在云知月身邊這么多年連字都不認識,云逸看著朱砂想說什么,最后還是把話吞了回去。
謝天樞看著朱砂這難得的老實樣,怎么看怎么覺得好笑,于是就沒忍住,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惹得朱砂又惡狠狠地瞪他一眼。
“不識字難道沒有識字的下人嗎?正如你所說,你的東西難道就一定是你自己寫的?”蕭淵很快就抓住了問題的關鍵。
朱砂卻是一笑,“那蕭盟主的意思是澄心堂紙不止你一家有,所以不能算作是蕭芊毒害我們少宮主的罪證是嗎?”
“沒錯。”
“那清秋筆莊仿制的澄心堂紙呢?”朱砂果見蕭淵臉色一變,“清秋筆莊是不是盟主名下私產?蕭芊說澄心堂紙她要多少有多少,且整個蕭府獨她和她母親能用,連她的嫡出哥哥都沒有,這句話是在武林大會前一夜的宴會上所說的,應該有不少人都聽見了吧?”
蕭淵沉默了。
“恰巧我和少宮主在來御劍山莊的路上曾遇雅鶴劍客陸明玉女俠便要她通行,諸位都知道陸明玉女俠不僅是劍術大家,一首草書更是艷絕長安,也是書法的行家,她向我們少宮主抱怨過她高價在清秋筆莊購買的澄心堂紙是仿制品。”朱砂看向人群中抱臂看戲的陸明玉,陸明玉風骨錚錚,從來不屑說謊,于是陸明玉點頭。
朱砂繼續乘勝追擊,“如果每一件事情都單說,那皆有理可駁,但是所有的條件疊加起來呢!誰能指使得動盟主的親傳弟子駱毅,同時房中有未銷毀的罪證,這罪證的紙還是出自清秋筆莊的澄心堂紙仿品,同時這個人還與我家少宮主有仇,滿足這些的只有誰!”
眾人鴉雀無聲,卻是默認了幕后黑手應該是盟主之女蕭芊。
云逸有些驚詫,沒有想到這個朱砂竟然這樣聰慧過人,難道平常都在藏拙嗎?登時心里就有些不悅起來,他不喜歡云仙宮里有他掌控不了的人。
朱砂沒有察覺到云逸的心思,只想著這個鬧劇趕快地結束。
蕭淵沉默了良久之后,終于臉色頹敗地道,“那不知,云仙宮想要蕭某如何處置小女?”蕭淵在這里玩了一個文字游戲,他問的不是云仙宮想要如何處置,而是云仙宮想要他如何處置,妄圖讓云仙宮先把人交還給他。
“我們云仙宮從來沒有這種蛇蝎心腸的弟子,實在是沒有前例可循,我看蕭盟主倒是處理過不少吧,依蕭盟主來看,該如何處置啊?”
蕭淵被這樣一通諷刺,面上看起來仍是淡淡的,藏在袖下的手卻不可抑止地緊緊攥了起來,連指節都泛白了,“不如就讓小女向云姑娘賠罪”
“豁”——
這下不僅是云逸冷笑,連人群也鬧開了,噓聲一片,似是眾人都沒有想到蕭淵護短到如此無恥地地步,人家武功盡失靜脈受損,可以說一輩子就這么被毀了,你居然就想著賠禮道歉就完了?
蕭淵見此,只得眼一閉心一橫,又高聲道,“小女向云姑娘賠罪后,我會親手廢了小女的武功。”
人群再一次息了聲,許多大派的掌門都看著蕭淵點點頭,似乎是非常滿意這個處置。
但是云知月不會滿意,云逸更不會。
就連朱砂心里都不禁為云知月委屈,蕭淵又在玩文字游戲,蕭淵來廢蕭芊的武功,那其中可做的文章太多了,退一萬步來說蕭芊真的被廢去武功了,她也可以重頭練起,而筋脈受損不能再習武的云知月呢?難道就這么算了?
“好,老夫答應了。”云逸做出一副滿意的樣子,還用了這樣施舍一樣的口氣,看樣子就是非要再惡心蕭淵一把。
這下結局可以算是皆大歡喜了,害人者受到應有的懲罰,被害人也沒有繼續追究,展現了寬容的姿態,一時間人群里一向德高望重的長者們也捋著胡子微笑起來,這才是他們武林正道的風度嘛,以德報怨,這樣多好。
氣氛儼然一派和諧。
然而——
“咔”——一聲脆響,把所有人都從自我臆想的氣氛里強行拽了出來。
蕭淵肝膽俱裂,“芊兒——”
蕭芊像是個斷了線的木偶,被朱砂輕輕一丟,從臺階上滾了下去,落下的時候脖子彎曲的弧度大得不正常。
在所有人都歡欣鼓舞,她也以為自己得救,正得意地沖著朱砂冷笑的時候,朱砂伸出手,一把擰斷了她的脖子。
“哎呀!徒兒!你怎么!你怎么這樣呢!”云逸假模假樣地大叫起來,似是對朱砂這種行為感到十分痛心疾首,“雖然蕭盟主是無心補償月兒,雖然蕭芊就算是不小心武功真的廢了也可以重頭練起,雖然最后吃虧的還是月兒,但你心疼月兒也不能就這么把人殺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