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案件已經查清,張德來風平縣的任務也算完成,今晚參加追悼會后明日一早就啟程回京城復命了。
“張大人,行程真的那么急?要不空一天時間下來,下官可以帶你游玩整個風平縣哦!”朱縣令賠笑著。
“朱縣令!”張德聲音拔高,轉身瞪了他一眼,“你以為皇命是兒戲嗎?!”
朱縣令嚇得撲通跪在地上連連求饒。
“好了,別跪了,今晚就本官就好好逛逛,了解一下風平縣的風土人情吧。”
“是是是。”朱縣令急忙起來,一邊介紹一邊走著。
“朱縣令,本官想問你一個事兒。”走了一會兒,張德突然問。
“大人,下官定會全程告之。”
“中午上來公堂為含香靈作證,說是她情敵的那位女子……”張德停住叫住,似有意又似無意,“她姓氏名誰?”
朱縣令愣了一下,回道:“她是風平縣樂悅坊的姑娘,名叫柳絮。”
朱縣令似乎聽到巡撫大人輕輕的嘆息,臉上盡是失望:“原來是認錯了……”
“呃?大人您在說什么?”朱縣令關心問道。
“沒什么,走吧。”
這時,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煙花綻放的原因還是什么,一大群的人紛紛向這邊涌過來。朱縣令和張德等人還有反應過來,就被人群給沖散了。
“巡撫大人?巡撫大人?你在哪兒呀?下官在這兒……”
……
人太多,都被擠散了,張德也被擠得東倒西歪,差點摔倒。
“不許動。”這時,不知道是誰在張德的后面,用著一把很鋒利,像是刀子的東西抵在他的后腰上,耳邊是男人的聲音。
清朗絕塵,不像是大年紀的人。
“不許動,不許叫,要不然我殺了你!”那人在張德身后威脅道。
張德畢竟是見過大場面的人,倒是很鎮定,“好,本官不動。”
“走,跟我走!”那人把他往旁邊的小巷子走。
張德被抓來了一座像是寺廟的地方,四肢被牢牢綁住,四周蜘蛛網叢生,估計已經廢棄很久了。
“你到底是誰?為何抓本官過來?!”張德吼道。
面前的人身高起碼有八尺,用紅色的面紗蒙住臉,只剩下一雙深邃黝黑的眼睛和直入鬢發的劍眉。
那人坐在旁邊,一雙發著狠戾光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你不管我是誰,你只要知道,我,今晚就是來教訓你的!”
說著,還沒等張德反應,那人就以眼不見的速度閃到自己的身前,一拳又一拳得招呼在他臉上,嘴里還喃喃道:“你個混蛋,敢欺負她!是不是想找死?!說,是不是?!”
那人發了瘋一樣瘋狂打張德,沒挨幾下,他臉上就青腫一片了,眼眶都腫了。
“別打了別打了!”堂堂巡撫大人從來沒有這般狼狽過,接連求饒。
“住手!”廟外,有一道女聲響起,旋即映入眼簾的是一個身穿襦裙的女人。
不知道是不是被打的視線模糊了,張德竟然看到那女人的面容甚是熟悉,想了想,就是中午為含香靈作證的柳絮!
見溫以陽還沒停下手,她急忙跑過去,拉下他的手,制止他。
“你瘋了!要是打死他了,你怎么辦?!”柳絮的視線撞進溫以陽的眼睛里,他眼里的怒火這才熄滅。
他直接甩開她:“不用你管,一個小小的巡撫能耐我何?”
“你!”
溫以陽抬起灰敗的臉,看著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的魯莽,簡直要發狂了!
他怎么會……
他怎么能……
聽到她被張德欺辱,他就怒火中燒,只想狠狠地揍他,最好是把他這個渣揍死!
為什么?
他心里會出現這種想法?
而且還是下意識的想法,抓張德過來教訓他一頓也是他心里最原始的想法!
溫以陽抬起頭一臉震驚地看著柳絮,竟然發現自己的心在不知不覺中有點偏移了……
他明明喜歡的人不是柳絮啊!
柳絮根本不知道溫以陽心里的想法,只是瞪了他一眼,轉身面對張德,看著他,沒有說話。
“怎么是你?!”張德問了一句。
她是沒有理由打自己的吧?難道是因為中午的案件?
“張德,我柳絮在這里告訴你,以后你的所有生死都與我無關!”柳絮大聲喊著,卻不自覺地流了眼淚。
“這種人渣你還留著他干什么?他那么欺辱你,女人的清白有多重你不是不知道,這種罪大惡極的罪行,讓他這么好死都是便宜了他!”溫以陽在后面吼道。
“你在說什么啊,什么欺辱?”
“你不用害怕,反正殺人的事我已經做慣了,你不敢殺人,我來幫你殺!”說著,他又想撲上前想一刀捅死張德。
柳絮用很大的力氣才擋住他的身體,“你在發什么瘋?什么欺辱?!你想哪兒去了!”
溫以陽根本不聽勸,他沒有什么時候比現在更加執拗的了!
“你別過去!你不要過去了,我求你了,他不是欺辱我的人!”情急之下,柳絮只好吼著,“他是我父親!”
溫以陽猛然僵住,不可思議地回頭看她。知道得到她點頭確認,他才猛然垂下雙手,整個雙肩都垮下來,煩躁地揉了揉自己腦袋,走到廟門口冷靜去了。
張德激動不已,站起來想確認,自己的腳也被綁住站不起來,可急死他了。
“絮兒,真的是你!”張德老淚縱橫,“你可知道,爹為了找你可花費了多少精力多少人力啊,可是總是找不到你,以為你早已不在人世了,不料……”一個上了年紀的老男人就這么哭得不像話了。
“你活著就好,活著就好。”
柳絮背對著他。
柳絮曾經的名字叫張絮,是他正室的大女兒,最后卻為了娶一個賤女人,竟然拋棄了她與母親!
面對這個拋棄她母親,讓自己和母親流落在外,最后母親積勞成疾而病死的男人,她應該很恨的,每個夜晚都想著只要遇到他,就要喝他的血抽他的筋,可到了真實遇到他的時候,看到他鬢間的白發,卻軟了心。
她與他終究牽著血緣關系啊,就算他在自己的面前,她已經不能親手殺了他,也看不得溫以陽動手殺了他……
“你不是我爹,我也不是你的女兒,你以后不要再來找我了,我不會認你的。剛才不讓他殺了你,不過是我為了還你的血緣關系,既然我已經還了,那你與我從此以后毫無關系,從此陌路人!”柳絮忍下淚水冷冷道。
站在門口的溫以陽,回頭間,就看到柳絮強忍淚水的模樣,心里的疼痛又漫過來了。
最近好像對她,越來越心疼了……
“你怎么可以這么說,你身上流著我的血,怎么可以說沒有關系呢?!”張德聲音里夾帶著祈求。
柳絮怒極,抄起落在地上的匕首,狠狠地在他身上擱下一角衣炮,拿在手里,眼里放著最冷最寂的光:“張德,我既然以救你還你的這腔血液,那我們就互不相欠,你欠母親的,我不想替她找你還,只希望你死后,在九泉之下,看到我母親的時候,記住,她殺了他的時候,不要閉眼,看她酣暢淋漓的面容!”看了一眼手中的布條,“既然割袍便也斷義斷情,你我互不相欠!”
說著,蹲下,拿起兩顆石子摩擦出火花,把那布條給燒了。
“我不希望你再來找我,有你這樣的父親,我感到生活處處都是恥辱!”說著,轉身拉走溫以陽,離開了廟。
徒留一臉滄桑落寞的張德。
他知道她恨自己,卻不知道她有在這么恨,已經恨到了骨子里,恨得不想要他的血……
一路上,柳絮都沒有說話,臉色鎮定,與其說鎮定,那還不如說是面無表情,就像一個被人雕刻的人偶,毫無生氣。
“對不起,我不知道他是……”溫以陽看她這樣,心里也很難受,不由得道歉了。
“溫以陽。”她突然叫他。
“呃?”
“我可以收回之前說的嗎?”
“什、什么話?”
“那句--這是最后一次抱你的話……”
“?”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柳絮這女人就已經再次撞進他的懷里,死死地抱住他的腰,幸好他定力好才沒有摔倒,只不過她都快把他勒斷氣兒了。
“你不用跟我道歉,要不是因為你要殺他,而我恰恰要救他,也不會有理由把血緣情還回給他。”她在他懷里輕輕道。
溫以陽全身僵住,想要抬頭抱她,又覺得不妥,就這么僵著手在半空中。
“你還真是……唉,算了,不管你怎么選擇,我懷抱以后都給你啦……”以前很會安慰人的他,在這個時候竟然突然不會安慰起人起來,就像一個剛情竇初開的小伙兒,總是那么青稚和不知所措。
她在他懷里蹭了蹭,突然感覺喜歡身穿紅色衣服的他沒有了騷氣,有的只有男人的味道。
他的安慰雖然笨拙,但卻砸在她心口,暖的不成樣子。
她好像愛上溫以陽了。
還是這種脆弱的時候……
“我都把懷抱給你了……你就不要哭了好不好……”他感覺自己胸前有濕潤的觸感,不用看就知道她在默默哭了,“你就這么在一個不熟的男人懷里哭,是很容易讓男人……讓男人……”
她抬起不解的頭,“讓男人什么?”
“……犯罪。”他說完就別扭地把臉轉向另一邊了。
旋即,他“哎呦”一聲鬼叫后,抱著疼的痙攣的肚子蹲在地上了。
她竟然一拳打在他肚子上!
她明明不是暴力分子啊!
她明明那么溫柔的!
為何做出如此暴力血腥的動作!
“我告訴你,你不準侵犯我,就連語言上也不能侵犯!聽到了沒有?!”柳絮厲聲警告。
溫以陽疼的臉色慘白,艱難地點點頭。
見他終于乖沒有在語言上非禮她后,她才冷冷道:“起來,我們去喝酒。”
可過了好一會兒,溫以陽還是蹲在地上抱著肚子,臉色愈發蒼白了。
“喂,你干什么呢?怎么不起來,我們去喝酒啊。”柳絮又喚了一聲,見他還是毫無動作,不免擔心了。
話說她沒有使多大勁兒啊,他畢竟是習武之人,怎么會忍受不住了呢?
“喂?溫以陽?你沒事兒吧?”她慢慢走過來,在他身邊站定也蹲下來,想查看他傷勢的時候,猛然一貫沖力,她身體差點往后仰!
待穩住腳跟的時候,發現溫以陽像個沒事兒人一樣死死地抱住她,抱住的方式是死死掐住她雙手的,估計是不讓她有出手打他的機會。
“溫以陽,你想干什么?放開我!”她在他懷里掙扎。
可男人的力氣太大了,根本沒有機會掙開。
月光下,男人俊俏白皙的臉龐散發著霸道的魅力,只見他的唇輕啟,就像一個喝醉的人,她也跟著醉了。
“想干什么?當然是對你做一些……犯罪的事啊。”他的聲音里帶著蠱惑。
“你敢……嗚嗚嗚。”
當下,他的嘴唇快速壓下來,壓住了她罵人的話,卻激起了兩人驚濤駭浪的心跳聲。
她就好像一直沒有在呼吸一樣,他一放開她,她就癱軟在他懷里大口大口地喘息。
終于緩過一口氣后,她徹底生氣了:“溫以陽,你是不是想死?你抱著我干什么?!”
他一臉無所謂:“沒什么,就是想抱著你,看看你所說的侵犯你的后果是什么。”
什么?!
“你給我去死!你放開我!再不放開我可要用狠招了!”她下最后威脅。
為了不徹底惹怒她,他放開了她,跳開了好遠,戒備道:“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侵犯你的感覺……好像挺甜的。”語畢笑得一臉猥瑣淫蕩。
“……”她愣住了。
心里竟然有些雀躍。
“你今晚就被我吃幾根棍子吧!”說著,她飛快地跑過去追他,而他不傻,只好也快速地躲著她了。
也許很久以后,柳絮在這個晚上早就知道,自己把心付在一個叫溫以陽的男人身上了。
也或許很久以后,溫以陽才明白過來,自己也在這個晚上,心跳的聲音,做從來不敢對含香靈做出侵犯的動作,只因為,他面前的女人是他已經喜歡上的女人,所以才會冒出“生命威脅”,滿足自己心里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