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進(jìn)入深冬,這雪也是越下越大了,昨日含香靈在冰涼的地上跪了那么久,原本身體就弱的她,第二天毫無預(yù)兆地發(fā)熱了。
臉色紅通通的,睡在床上慢慢睜開迷蒙的眼睛,含香靈這才看清坐在床頭一夜照顧她的是顧北陌。
天還很早,趴在床頭而眠的顧北陌還沒有醒過來,含香靈想起身,但感覺整個身體都軟綿綿的,渾身沒勁兒,最后作罷了。
許是照顧她照顧的累了,都來不及整理儀容,發(fā)髻稍顯凌亂,含香靈看著他的發(fā)頂,不由得伸出手,輕輕撫著他的頭發(fā),心里柔軟成了一灘水。
“陌,在這個世界上,我只有你了。”她不由得囈語出聲,“可直到現(xiàn)在,我依舊不敢相信,我那么追逐的你會回過頭看看我這種厚臉皮的女人,至今我都不敢相信你會喜歡我……”
是啊,人總是在全力追逐一個人或一個東西的時候,在突然得到那人回頭時的溫柔,心便會更加沉迷,沉迷在他的柔情里,相信自己原來還是可以有幸運的。
她輕輕的呢喃,正碰巧顧北陌在彼時醒來,就聽到了她這些話。
他抬頭,看著她的眸子就像濾靜所有塵埃般澄澈,抓著她的手沒有松開一點:“你要相信,你在我眼中是世界上最好最美的女子,在我心中,無人可替代掉你的地位。”
她愣然,靜靜地看著他,繼續(xù)等待他說下去。
“感情不是誰先來后到,而我現(xiàn)在最后悔的就是,沒有在喜歡上你的事情上比你早……”他神情懊惱地說著。
他自知,自母親為了救他而選擇犧牲的時候,他就該知道,自己活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目的就是完成母親的遺愿,所以一直以來,他都不敢把多余的感情付諸在一個不熟的人身上,就算很熟悉了,他也依舊不能常常喜怒行于色。
含香靈淡淡地笑開了:“沒事兒,反正我臉皮厚!”
這倒逗笑了顧北陌,他摸了摸她的臉頰,問道:“餓不餓?我叫人給你送來早食,吃完飯就喝藥吧,你身體熱烘烘的,還沒退熱。”
她到不在意了:“沒事兒,這小小發(fā)熱奈何不了,我這心里只要舒坦了,心中沒有掛著什么,我的病就會好的很快了。”
顧北陌無可奈何,嘆了口氣:“那你先躺回去睡一會兒,我先出去叫人給你弄點吃的。”
“不要!”她拉住他,“你不要走,我還要你陪我一會兒。”
無奈,顧北陌只好坐到床上,讓她靠在自己的懷里,在拿被子蓋住她,這樣自己的體溫能暖和她,她就不容易著涼導(dǎo)致發(fā)熱雪上加霜了。
“怎么了?”顧北陌輕柔的聲音從她的頭頂傳過來,他的下巴抵在她的發(fā)梢。
“久久小林子他們的尸首找到了嗎?我……”說到這個,她有哽咽了,“我想好好安葬他們。”
他們不是親人勝似親人,一場大火奪去他們的生命,她該是有多恨自己的無能為力,完全沒有救他們的機(jī)會。她更恨那放火的兇手,如果找到他,她一定將那人碎尸萬段!
顧北陌嘆了口氣,“靈兒,你聽我說,我說后你不要再傷心了,畢竟……”
聞言,她心里生出一股不好之感。
“什,什么?”
“因火勢太大,有些人的尸首已經(jīng)被燒得只剩下炭灰……安叔和賬房李先生的尸首已經(jīng)確認(rèn),目前正在衙門仵作間,以助查案的進(jìn)展……”顧北陌本來是不想說的,但深知是瞞不住,他只能說的小心翼翼。
她的身體一直在顫抖,他知道,她又哭了。
曾經(jīng)心強(qiáng)大如鐵,不懼怕任何閑言碎語的她,在至傷至悲的面前,委實承受不住了。
這答案,雖然殘忍,但他還必須地說下去,與其在搬弄是非的人嘴里聽到,還不如在他這兒聽到。
“他們的尸首被燒沒有的沒有,變成炭灰的變成炭灰,面目全非完全認(rèn)不出的亦有,那晚那么多客人和小二丫頭,無人生還……”
“而衙門捕快的人在現(xiàn)場找了許久,都沒有找到久久和小林子他們的尸首……”
聽到這兒,她一下子就激動起來,緊緊抓住他的衣襟,眼眶里閃著淚花,可淚花中的希翼的眸光熠熠生輝,“你說的可是真的?那意思就是說……久久和小林子他們兩個沒有葬身在火海里,而是逃了出來嗎?”
她已經(jīng)失去安叔李叔他們了,再也不要失去久久小林子他們了。
曾經(jīng)飛龍客棧里的歡言笑語,就在這一夕之間,永遠(yuǎn)地埋沒在塵埃里了。
顧北陌見她這般激動,更是心疼,緊緊抱著她,自己也隨著聲音哽咽起來:“靈兒……你不要這樣,那場火很大,幾乎沒有逃生的可能,他們的尸首可能被燒為炭灰,逝者已逝,你要節(jié)哀順變……”
說著,含香靈更加激動了,拳頭全部砸在他的胸口,很是用力:“為什么,你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你就不能告訴我,他們都還沒死,給我生活下去的信念嗎?!”
他可知道他有多殘忍,這般明著說出來,還是從他的口中聽到,對于她來說,傷害更是大啊。
他也生氣,這么多天這么折磨自己的身體,她遲早要吃不消的,還不如早日告知這一切給她,讓她對生活的希翼放在其他事情上,不要再沉浸下去,這才是最好的方法。
他端正她的身軀,逼她與自己對視,聲音冷硬:“長痛不如短痛,你要挺過這一關(guān),生活還得往前走,你不要再沉浸在悲傷里了,你每天活得完全不像以前的你,你讓我對你怎么辦?你又讓我怎么辦?!”
這期間,她痛,他跟著她痛,而且這痛還是無能為力的,他有多恨自己的無能,他就有多痛苦!
可這一切沉浸在悲傷里的她,沒有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