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北陌燒的很厲害,整個人都是滾燙的,又昏睡不醒,含香靈急得沒了辦法,只好連夜熬藥給他喝。
好不容易熬好藥,喂完后已經(jīng)是后半夜了。
她也累得夠嗆,就這樣趴在床邊守著他,睡著了。
可后半夜顧北陌似乎睡得極不安穩(wěn),因他衣服上都沾滿了血,含香靈早已在上藥得時候扒了他衣服,讓他赤身裸條蓋著被子,可即便如此,他還是出了一身的汗。
這汗不知道是喝了退熱藥而分泌出來的汗水,還是他正在做什么噩夢,垂在床邊的雙手緊握,額頭冒細(xì)汗,咋一看,像是在做噩夢,無法醒來。
顧北陌感覺自己全身都熱烘烘的,宛如墜入一個熊熊大火的世界,那些火在他的身邊燒著,就差幾分幾毫,那火勢就像舌頭一樣掠過他的衣服、胸前、頭發(fā)、乃至全身,無不在慢慢侵蝕他的意志。
突然,這時他聽到了一道熟悉在心中已記下無數(shù)遍的聲音--
“玄兒,你快走,快走啊!你要好好活下去,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玄兒,就躲在哪里,閉上眼睛,不管待會兒發(fā)生什么,你都不要睜開眼睛,也不要看,最重要是不要出聲,知道了嗎?”
“玄兒!不要看!你要替娘好好活下去,一定要堅強(qiáng),以后沒人照顧你,你要好好照顧自己,知道了嗎?”
……
母親的聲音還在繼續(xù),在這熊熊大火里,面前的畫面鏡頭無數(shù)次更換,從開始他與娘親幸福地在一個茅草屋里生活著,可好景不長,小小的茅草屋內(nèi)突然闖進(jìn)了一大批官兵,為首的那人他很熟悉,是當(dāng)朝丞相李文遠(yuǎn)。
他怒目而視,二話不說就抓起母親,摔在了地上。
他聽到那群人怒吼的咆哮聲、骯臟的謾罵聲、摔碎桌椅的聲音……
男人醇厚的聲音響起:“賤女人,把顧平玄交出來,不然,本官讓你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回應(yīng)他們的是靜默的呼吸聲。
最后的事情他不知道了,后來鏡頭畫面一轉(zhuǎn),他被人用手緊緊捂住嘴巴,任其發(fā)不出聲音。
捂住他嘴的人一臉心疼,但也沒辦法,只能在后面小聲說著:“六皇子,您還是不要看,娘娘吩咐過了,不準(zhǔn)你看,你叫出聲的。”
這怎么能不讓他叫出聲?不遠(yuǎn)處的那里,是他的母妃啊!
那個寵他極致的母妃了,可他現(xiàn)在卻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在這個高蘆葦草里,親眼看著自己的母妃任他們的折磨和鞭打?!
不行,也不能!!
他想沖上去救母妃,可奈何他不夠強(qiáng)大,只能被后面的太監(jiān)死死捂住嘴巴,逼紅了雙眼,眼瞪大如銅鈴,親眼看著那人揮起大刀,直直向母妃砍過來……
不要,不要……不要啊……
就算他多么的掙扎,想掙開去救母妃,也已經(jīng)在無能為力下來不及了……
母妃死在那群人的刀下……
他親眼看見的……
他卻不能去救母妃……
他該死啊……
一切都結(jié)束了,結(jié)束了……
他的心也在那一瞬間痛的毫無知覺……
也在那一瞬間,顧北陌猛然從床上彈起來,雙眼空洞地望著前方的床簾,不知所措……
他的額頭汗如雨下,醒來的瞬間,那種心痛、自責(zé)、驚慌、無措的感覺就像洪水般涌向他的心頭,黑夜的恐怖無不在侵蝕他的心魔……
母妃,對不起,是孩兒無能……
含香靈許是太累了,顧北陌從噩夢中驚醒也沒有吵醒她,任在床頭睡的很香。
緩了好一會兒,顧北陌才回頭,看著含香靈睡熟的容顏,可愣了神。
想到自己在發(fā)熱腦子混沌的時候吻了她,可他開始感到后悔了。
他為什么控制不住自己的念想,在這種情況下吻了她,如果以后她當(dāng)了真,那她……
他不想再讓她處在危險下了,他害怕,自己保護(hù)不了她,就像母妃一樣,在他的眼前香消玉殞。
可是怎么辦,他總是控制不了自己,就像剛不久,在腦子混沌的時候,人就像喝了酒,在酒意的催情下,總是讓人不管什么,遵循心底的想法,做出心中一直想做的事情。
而吻她抱她,就是他一直以來的念想,只不過總是被自己壓抑住了。
可壓抑住的東西,如果爆發(fā)了總是一發(fā)不可收拾。
顧北陌起身,撩開被子,赤腳站在地上,把手輕輕地伸到她的腋下,一個旋身,抱起了她,然后再把她輕輕放到床上,替她蓋上被子,動作行云流水,就感覺他做這個動作已經(jīng)很久了,很熟悉了。
他把她準(zhǔn)備在床頭的干凈衣服穿上,待穿戴整齊后,腳欲移動,卻頓住了。
他回身,面容溫柔,柔成春天里潺潺的溪水,冰涼中帶了些許柔軟的溫暖。
天快亮了,他知道,室內(nèi)的燭火也快燒完了,光亮忽明忽暗的,她的睡顏一派祥和,安安靜靜的,軟軟的臉上總是盛滿笑容,可現(xiàn)在,她的笑容少了。
都是因為他……
對不起,靈兒。
他傾身,輕輕在她唇上印下一吻,起身,執(zhí)手用溫?zé)岬闹父馆p輕在她輪廓上劃過,描繪著她的眼睛,她的鼻子、耳朵、臉頰和唇形……
含香靈,我愛你。
你不必愛我太用力,因為你已經(jīng)深藏我心底……
最后,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后,轉(zhuǎn)身離開了房間。
“不要,你不要走,顧北陌,你給我回來!!”
突然,床上的人兒大聲喊了一句,本以為她醒了,結(jié)果一看,她還是禁閉雙眼,沒醒。
原來她也做夢了。
夢是人心底最深的執(zhí)念顯現(xiàn),他夢到了母妃這個心魔,而她夢到了患得患失的他這個心魔……
一個時辰后,天邊魚肚白,客棧里也不約而同地響起開門聲,桌椅搬下的聲音和大家醒來的腳步嘈雜聲。
外邊,早晨的市集熙熙攘攘的,魚龍水蝦混雜,還聽到屠夫漁夫叫賣的聲音。
含香靈彼時被吵醒,睜開惺忪的眼睛,一時對自己所處在哪兒有點懵。
低頭看到床邊收拾好還來不及放好的藥瓶和紗布,登時就想起來昨天自己好像給顧北陌上藥來著。
對,她記得沒錯,上藥之后他就……他就吻了她……
正當(dāng)含香靈沉浸在昨日的粉色泡泡中時,突然想到了一個重要的問題!
顧北陌呢?!
他怎么不在這房間里?去哪兒了?
含香靈急忙跳下床,疑問自己怎么到床上睡了,更疑問原本睡在床上的顧北陌怎么不見了?
含香靈臉色瞬間凝結(jié)冰點,難道他……
又離開了?
難道現(xiàn)在她想看他一面都這么難了嗎?
不行,她不相信!昨天還好好的,怎么說走就走了,他還受著傷呢!
或許他不是走了,而是暫且出去給她打洗臉?biāo)チ耍?
思此,含香靈急忙跑了出去。
迎面走來的是安久久,見此,含香靈上前拉住久久的衣袖,呼吸不穩(wěn):“久久,你有沒有看到顧北陌?他去哪兒了?”
久久一臉疑惑,摸了摸她的頭,感覺她沒在發(fā)熱,無奈道:“姐,你忘了,顧北陌早已不在飛龍客棧下榻了啊,我當(dāng)然不知道他去哪兒了。”
“不是的!”含香靈想解釋,可又不知道從何解釋來,因為昨夜顧北陌回到飛龍客棧,估計誰都沒有看到,現(xiàn)在一大早就不見了人影,估計他們也沒看見的。
可是,她不甘心放掉那一丁點希望,看還有誰在早上的時候看到顧北陌。
“不是的,他昨晚回來了,一身的傷,我昨晚還明明還給他上藥來著,怎么一大早就不見了人影了呢?”
“這……”看樣子,姐的情況不太好啊。
久久扶穩(wěn)她站好:“姐,你聽我說,昨夜顧北陌根本就沒回來飛龍客棧,是你想他想的太入迷做了夢而已。正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你只是做夢了。”
“不是,我沒有在做夢,昨夜他真的回來了。”含香靈辯解道,見久久還是一副你“已經(jīng)病入膏肓,無藥可救的樣子”,她徹底敗下陣來,不想再在久久身上浪費時間。
“我們沒有看到顧北陌,靈兒,你可能真的是在做夢。”背后,響起溫以陽的聲音。
含香靈回頭,現(xiàn)在她有點迷惑了。
畢竟昨天所發(fā)生的一切,對含香靈來說,真的太不可能了。
顧北陌對她,不可能這么溫柔,看她的眼神不可能是這般的疼惜,就像是在看他這輩子最愛的女人,更不可能主動吻她……
昨晚發(fā)生的一切都太甜蜜了,甜蜜到她現(xiàn)在在懷疑它的真實性。
可如果不是真的,只是夢,那昨夜發(fā)生的一切都太過真實了!她現(xiàn)在摸上自己的嘴唇,都能感覺到顧北陌那從冰涼到溫?zé)岬淖齑骄o緊地壓在她的唇上,不松開分毫……
那種別樣的溫度和甜蜜仿佛還停留在她的唇上,怎么抹都抹不掉……
不,她相信昨晚的一切都是真的!
“對不起,可能我真的是在做夢,我我……先回房了。”未說完,她就瘋跑進(jìn)房間,關(guān)上了門。
她不相信昨晚的一切都是一場夢!明明那么真實的!
她記得昨晚自己本來去廚房燒熱水給溫大哥洗漱,結(jié)果把水端到門口時就碰到一言不發(fā)的顧北陌,他發(fā)熱發(fā)的厲害,所以她只能把他帶進(jìn)自己的房間,給他上藥的。
含香靈回到房間,還是一樣的擺設(shè),一樣的沒有她想見到的人,徒留下那還沾著血液的紗布和衣服還有一些藥罐子。
她喜極而泣。她就知道,這一切都不是夢,都是真實的。
只是……
他為什么要離開?就連等她醒來,讓她見一面都不行了嗎?
含香靈上前,收拾起他遺留下的衣服。無意間把衣服一甩,突然“哐當(dāng)”一聲,好像有什么東西掉落在地,然后滾到了床底下。
她愣了下,蹲下身去找,摸索著,終于在床底下摸索出了一塊東西,放到眼前一看,竟然是用銅制作而成的,類似令牌的東西。
“這是什么東西?”她迷惑,放近眼前看著,發(fā)現(xiàn)那令牌上正面寫著兩個大大的“邪荒”兩個字!
“邪荒?是名字嗎?還是姓氏?可這東西是從顧北陌的衣服里掉出來的,他這個東西是干嘛用的?”含香靈拿著仔細(xì)端詳。
她發(fā)現(xiàn)這枚令牌上的做工非常精細(xì),旁邊還有一些飛鳥走禽的細(xì)小紋理,紋理相互相交纏繞,最終形成一副頗壯觀的飛鳥走禽圖。
這般精細(xì)的做工,不可能是平常人家的。這令牌如果不是皇宮里的,那絕對是江湖上某個厲害知名組織的同行令牌。
越想她越覺得顧北陌這個人就是一個大大的謎團(tuán),很可悲,愛他那么深,回頭想,她對他的任何事情竟然是一無所知的。
“顧北陌,你到底是什么人?”不自覺的,含香靈喃喃自語出心中的疑問。
“靈兒,你在房里嗎?可以告訴我發(fā)生什么事兒了嗎?”門外,溫以陽的聲音響起。
“叮當(dāng)”一聲,她嚇得手中的令牌掉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