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多想了,你布置的房間自然是一等一的好,怎么會不合我的意呢?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讓我兒子跟你住一間房我還不樂意呢!要不是你爸糊涂……"
祁逾明皺眉打斷她,"媽!"
蔣紅瑛面色一僵,咳嗽了一聲,"我實在不明白,你到底哪里好?竟然能哄得祁震對你刮目相看,還不顧我強烈反對讓你跟我兒子一間房?總之,你要住就住,不住就走。我都還沒說你呢,你跟曲燕婉很熟?"
莫皚垂眸,"不熟。"
蔣紅瑛繼續(xù)說:"你說不熟就不熟了?我可跟你提前說清楚了,要是讓我知道你背叛我們,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莫皚暗暗深吸一口氣,說:"媽,你誤會了。在這個家,你和……逾明才是我最親的人,我怎么可能放著你們不親近,跑去親近我們的敵人呢?更何況,曲燕婉罵了錦生。我怎么可能忍得下這口氣?剛才我只是表面上恭敬,實際上是在變相地說她兒子笨,以眼還眼隱晦地懟回去。"
莫皚明白了,跟蔣紅瑛說話,不能繞彎子。
蔣紅瑛遲疑道:"是這樣嗎?"
莫皚笑容添了幾分疲憊,"是這樣的,媽。"
蔣紅瑛哼了一聲,啐道:"你可真有心機,跟電視上的大反派似的,真叫我不喜歡。"
莫皚:"……"
這時,搬行李的傭人也爬樓梯上來了,蔣紅瑛沒空搭理她,讓傭人把行禮歸置好了。
莫皚看到他們把自己的衣服和祁逾明的衣服放在一個衣柜里,緊密貼合,不分彼此。
莫皚看著,內(nèi)心大受沖擊,眼神不自覺流露出驚怕。
擔憂地看眼祁逾明,生怕他吩咐傭人把自己的衣服丟出去,卻沒想到他什么也沒說,看著衣柜的目光晦暗莫名。隱隱閃爍著她看不懂的光芒。
祁逾明許是注意到她的視線,扭頭朝她看過來,眸光銳利。
莫皚身子不受控制地顫栗了一下,逃似地問蔣紅瑛,"媽,那小錦的房間在哪里呢?"
蔣紅瑛還想和兒子多相處一段時間,便讓一個傭人帶著莫皚母子兩過去。
莫皚牽著錦生跟在那傭人后面,走到隔壁。
她原本還怕祁家不會用心布置錦生的房間,沒想到打開門時,還是被眼前這一幕給驚到了。
倒也不是驚訝它的豪華奢侈。只是這個房間跟錦生在楓霞別苑的房間別無二致,大概是考慮到了錦生的病情。
可布置成跟楓霞別苑一模一樣的房間,還是需要耗費一些心神,祁家老宅這邊的人不會有那個閑心,唯一的解釋就是祁逾明。
短短時間內(nèi),他不可能完成。那他是什么時候開始這個計劃的?
莫皚忽然冒出了一種荒謬的想法,也許那天晚上,早在祁逾明算計中。
幾個傭人拖著行李箱進來,莫皚思緒被打斷。
看著他們把行李放進衣柜中,莫皚走過去親自整理。
錦生自顧直走到他平時放畫板的地方,坐在小桌子前,專注地畫畫。
到了晚上,祁震和祁閔攸一前一后進了門。
祁震的臉色很陰沉,來源好像是祁閔攸。
曲燕婉也注意到了,心頭一提,"震哥,這又是怎么了?"
祁震怒道:"去問你的寶貝兒子!"
曲燕婉忙去問兒子。
祁閔攸小聲跟她說了幾句,氣得曲燕婉在祁閔攸手臂上狠狠掐了幾把……
祁震扭頭看到從沙發(fā)上站起來的莫皚,臉上厲色稍緩,"回來啦?路上辛苦了。"
之后,那雙布滿滄桑的鳳眸不動聲色地掃過大廳一周。
莫皚裝作沒注意到他這個動作,恭恭敬敬地打了個招呼,"爸,我們不辛苦,倒是您,工作一天了,想必你也累了。我提前泡好了茶,您喝喝看。"
誰都喜歡聽好話,而莫皚也不過分諂媚,把握在一個適合的度,對祁震像對親生父親那樣,關(guān)鍵只一個字:誠。況且她的關(guān)心從來不僅表現(xiàn)在言語上,還表現(xiàn)在行動上。
祁震滿意地點了點頭,坐在沙發(fā)上,茶幾上擺了一套茶具,淡金色的茶湯在茶杯里輕輕蕩漾著。
他端起一杯,細細品過,給出贊揚,"不錯。"
莫皚淺笑著,"爸喜歡就好。"
祁震呷了一口茶,又問:"小錦呢?"
莫皚答:"在房間里作畫呢,小錦對畫畫很癡迷。"
莫皚在想要不要提一句祁逾明,思慮再三,還是沒提。她不喜歡被人看穿心思,推己及人,想必祁震這樣身居高位的人也不會喜歡,她便不說了。在老宅里低調(diào)行事,總不會給人揪出錯來。
祁震點了點頭,"這孩子,聰明程度不亞于他爸爸。對了。聽我在醫(yī)院的朋友說,你之前帶孩子去了醫(yī)院,醫(yī)生怎么說?"
莫皚呼吸一滯,"醫(yī)生說還有好轉(zhuǎn)的機會,爸不用太擔心。"
祁震點點頭,"既然搬過來了,我看我以后可要多教教這個孩子。"
莫皚嘴角彎起,"爸閱歷豐富,見多識廣,有爸教,小錦的起跑線一定會超過同齡孩子一大截。只是怕小錦有時候太固執(zhí),怕惹爸不愉快。"
"孩子嘛,是要多給他一些耐心的。"
莫皚便不再反對,"那我回頭好好跟小錦說說……"
莫皚話音剛落定,一道聲音忽然插進來。
"要說什么?我自己的兒子親自教。祁董事長日理萬機,就不勞煩你了。"電梯門被打開,現(xiàn)出祁逾明的身影。
祁震臉色驟然一變,聞言,手里的茶杯重重磕在桌子上,"你這是對待你父親的態(tài)度?"
祁逾明面色無懼,反問:"你是我父親?我一直以為你是我老板。"
"你……混賬!"祁震捂著胸膛,氣得不輕。
曲燕婉趕緊上前,給祁震順氣,眼中閃過一絲幸災樂禍,面上卻是一副痛心疾首模樣,"逾明,你這事做得不對了。震哥怎么說也是你的親生父親,這份父子情怎么能說割舍就割舍?"
祁逾明冷聲道:"我做得對不對,有你什么事?"
曲燕婉臉色一僵,旋即眼眶中便委屈地涌出淚水,"逾明,小媽知道你一直討厭小媽,可小媽一直把你當做親兒子來對待。你這樣,可叫小媽寒透了心。"
祁逾明嗤笑道:"哦?親兒子?曲阿姨原來這么看得起我?我一直都不知道,還以為你一直在祁董事長面前吹我枕邊風。"
曲燕婉面色一緊,她的確經(jīng)常做這事,可祁震在這,她又不好得狡辯。
祁逾明一看她臉色就知道自己說對了,眸光一冷,繼續(xù)說:"如果你真視我如己出,不如把你兒子的位置讓給我如何?"
曲燕婉眼中閃過不舍。
不等她開口,祁逾明又嗤笑,"曲阿姨,我不過跟你開個玩笑,看你,臉色都嚇白了。我祁逾明不會要別人的施舍,我會搶過來!"
最后三個字一字一頓,話音落定,祁閔攸立即向他投來怨毒的眼神,那雙狹長的狐貍眼閃了閃。"哥,你也太不懂事了,你才回來就氣得爸爸發(fā)那么大火。爸爸身體還硬朗,還是祁氏的掌舵人,你怎么能說出這種話來?"
祁閔攸湊到祁震身邊,"爸,你喝茶消消氣,氣壞了身子不值當。明天休息,我陪你去健身房,你可一定要長命百歲。我今天知道錯了,以后再也不會發(fā)生類似的事。今后我一定全心全意撲在工作上。請爸對我多一點耐心,不要這么快就放棄我……"
雖然他資質(zhì)比不上祁逾明,但明顯比祁逾明更懂得討人歡心。
曲燕婉也跟著勸,兩人唱雙簧似的,其他人壓根插不上嘴。
沒多久,祁震就恢復了常態(tài),定定瞪著祁逾明。
祁逾明也冷冷回視祁震,他的目光桀驁不服輸,驕傲又沉著堅定,仿佛在說我才是你最合適的接班人,你沒我不行!
莫皚想起祁管家的囑咐,終于明白祁管家的擔憂從何而起,可祁管家讓她幫襯著祁逾明,未免太看得起她了。
祁逾明跟祁震對上,簡直就是烈火對炸彈,祁震對祁逾明可沒有愧疚之心,不會像她一樣處處包容祁逾明這張臭嘴。
想了想,剛要開口說些什么,傭人過來說可以用餐了。
莫皚上樓哄小錦下來吃飯。
換了新的用餐環(huán)境,錦生有些不適應,又見飯桌上沒有雞蛋羹,咧嘴皺臉嗚嗚叫喚。
莫皚在旁邊柔聲哄著。
在楓霞別苑那邊,她哄多長時間都沒什么感覺。
可在這邊,那么多雙眼睛看著,著實給她添了不少心理壓力,時間長了,臉上有些燥。
抬頭快速撇了一眼飯桌上的人,祁震和祁逾明臉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祁閔攸一如既往地一臉興味,那雙細長的眼睛總給人一種他隨時在打壞主意的感覺。而他母親曲燕婉眼中閃爍著得意,似是在打臉莫皚今天才說的話。
蔣紅瑛已經(jīng)面露不耐煩了。她把筷子一撂。
祁逾明在她發(fā)火之前,搶先把錦生抱到他腿上,"聽著,沒有雞蛋羹!你今天要是不吃,明天沒有雞蛋羹,后天也不會有!聽懂了嗎?以后都沒有!"
錦生許是聽懂了,總算不嚎了。
祁逾明把他的碗端到自己面前,用勺子舀了一勺喂他。
錦生盯了半晌,用手推開,奶聲奶氣地回:"不要吃。"
祁逾明并沒生氣。"很好,知道表達自己的意見了。那你想吃什么?"
"媽媽~"
祁逾明手抖了抖,下意識睨了一眼莫皚。
莫皚見祁逾明哄乖了錦生,心里有些佩服,察覺到他的視線,抬頭看了他一眼,心臟莫名抖了抖,他的目光為何那么炙熱,隱隱地像要吃人一樣。
錦生忽然滑下祁逾明的腿,拽著莫皚的手往廚房走,"小錦只吃媽媽做的。"
此話一出,祁逾明眼中極快地流露出一抹異樣光芒。
莫皚看向祁震,得了祁震首肯后,跟眾人說了一聲抱歉,牽著錦生進了廚房。
做好了之后,再出來一看,飯桌上已經(jīng)撤了。
錦生吃得打嗝。
莫皚嗤地笑出聲來,不再喂他。
又想著錦生很少到這里來,這里的一切對于錦生來說都是陌生的,怕他不適應。又看著天色還早,便想帶錦生出去走走。
跟大家打過招呼后,便牽著錦生出去了。
一路上,她見到許多花花草草,印度榕油綠蒼郁,根系盤根錯節(jié),中心一點紅極有特色;桂花金黃燦燦,香味沁人心脾……
莫皚每看見一樣植物都會跟錦生講解。
錦生表現(xiàn)得也很積極,只是小孩子見到鮮艷的花,難免想伸手摘一朵。莫皚好說歹說才阻止了錦生這個念頭。
前面小區(qū)花園里有一個凌霄花花架。
莫皚帶著錦生過去,"小錦,知道這個花叫做什么?"
小錦只愣愣地看著。
忽然,花架一陣搖動。
莫皚一驚,抱著錦生后退了兩步,扭頭看到祁閔攸扶著花架使勁搖,臉上帶著欠揍的紈绔笑容。
"嫂嫂。"他喊。
莫皚不由自主起了一層雞皮,面上卻依舊笑得柔和,"是你啊。"
"嫂嫂,是我。我跟在嫂嫂后面許久了,一直不見嫂嫂回頭看看我。可把我傷心壞了。"
莫皚皺了皺眉,著實沒想到這登徒浪子竟敢這么大膽,但這兩句好像也不直白得傷風敗俗,叫她想發(fā)脾氣都不能發(fā)得名正言順。想了想,決定回家,便跟祁閔攸告辭。
祁閔攸順勢說:"嫂嫂可能逛得太入神了,沒發(fā)現(xiàn)這里離家已經(jīng)很遠了,路上會發(fā)生很多可能。哥哥腿腳不便,我這做弟弟的理應替哥哥照顧嫂嫂,不如我護送嫂嫂回去。"
莫皚淡淡拒絕,"不用了。"
祁閔攸點破她,"嫂嫂是在怕我嗎?"
莫皚自然不能承認。
祁閔攸又說:"既然嫂嫂不怕,那為什么一看見我嫂嫂就急著要回去?我說送嫂嫂回去,嫂嫂為什么要拒絕,我們不是住在一個屋子里的一家人嗎?你要回去,我也要回去,順路當嫂嫂的護花使者,又有什么不對?"
莫皚忍不住想,不愧是女人堆里練出來的,這幾句話一出,她完全沒有招架之力。
最后的結(jié)果也只能讓祁閔攸跟她同行。
他是個很好的聊天者,看見什么都能引經(jīng)據(jù)典,一路上滔滔不絕。
剛開始,他可能是想給莫皚留下一個好印象,并不曾做出什么出格的舉動,而他也知道什么樣的女人該用什么樣的方式去追。
像莫皚這樣的,只能細水長流慢慢來,溫柔體貼一些才有機會與她更近一步。
如果不是他的目光太過具有侵略性,也太過讓莫皚不舒服,莫皚還真差點就要相信他猥瑣陰邪狡詐的外表下,是一個紳士君子。
一路上,她抱著錦生加快腳步。回到老宅,胳膊都酸了,但只要能盡快擺脫祁閔攸,這點苦算什么?
送錦生回到他的房間,跟錦生玩了一會游戲,看著時間差不多了,便給他洗澡哄他上床睡覺。
等錦生呼吸聲響起時,莫皚還不愿意走。
她寧愿待在錦生房里,哪怕不睡覺就這么看著錦生到天明。也好過回去跟祁逾明待在一個房間。
可逃避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早晚都得面對,不如痛痛快快地上斷頭臺。
忐忑不安地回到房間,祁逾明正躺在床上看書。
他不冷不熱地瞥了莫皚一眼,出言諷刺,"跟小叔子聊得挺歡啊。"
莫皚心頭一跳,實話實說,"帶小錦散步時遇上的,我不太想跟他聊。"
祁逾明冷哼了一聲,"祁閔攸會有那么好的閑心散步?莫皚。你當我是傻子嗎?"
莫皚默了一會,抬頭看著他,"不如,我?guī)е″\回楓霞別苑?這樣大概就不會碰到他了。"
祁逾明瞇了瞇鳳眸,"莫皚,你的意思是我無理取鬧了。"
莫皚很想說:是這么個意思。但想想還是把這句話咽回腹中,"沒有,你想多了。"
她正正看著他。心里有個念頭一閃而逝,但很快她又搖搖頭,不可能的。
上次她脖子上有個牙印也沒見他有什么反應。這次怎么可能因為他和別的男人說兩句話就吃醋?
他只是因為討厭祁閔攸,所以不想與他有關(guān)的人跟祁閔攸走得太近。就跟把玩具借給誰都行,就是不能借給自己的仇人是一個道理。
果然,祁逾明冷哼了一聲,"最好是我想多了……你跟其他男人怎么樣,我管不著,但是祁閔攸,你最好離他遠一點,明面上你是我老婆,要是跟小叔子扯不清。你想讓我的臉往哪放?"
莫皚很想問他一句:你是吃毒蛇長大的嗎?那張嘴怎么能那么毒?
她的心莫名有些堵,還有酸澀,但她強撐著笑了笑,"你放心,我不會讓你丟臉的。"
這一句保證,讓她想起了她曾經(jīng)也跟父親說過類似的話。想到父親,無可避免地想起昨天聽到那些傭人說的話,連帶著牽出那個曾令她交心交肺,但又傷他極深的那個男人。
鼻梁驀然酸澀,竭力握緊雙拳,指甲深深掐進肉里,疼痛讓她清醒了許多,才沒失控到當場哭出來。
她掩飾性地轉(zhuǎn)身走到衣柜邊,拿了一套干凈睡衣,進了浴室。
褪下衣服,熱水噴灑在身上,她捂著臉沉默地流了一會淚,很快又收拾好心情,往身上抹沐浴露。
"砰"外頭忽然傳來一聲巨響。
許是對祁逾明心懷愧疚,她總怕祁逾明會再發(fā)生意外。所以,聽到這個聲音時,莫皚心頭猝然一縮。
快速沖掉身上的沐浴露,但地上還有一些殘留,一腳下去,她打了一個滑。
事情太突然,莫皚忍不住尖叫了一聲,試圖抓住什么,可只有墻,她把指甲都扣疼了,也沒能阻止她結(jié)實地摔倒在地上。
門迅速被打開,然后,她看到了祁逾明雙腿修長地站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