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莫凡有些手足無措地抱著我，用眼神詢問著一旁的小辰。
小辰搖搖頭表示他也不知道，但還是很乖巧地伸出手扯了扯我的衣袖：“阿姨，你怎么了？”
“是不是凌辰云？”凌莫凡的表情瞬間沉了下來，他伸出手擦拭著我臉上的淚水，但詢問著我的語氣仍舊是輕柔的。
我搖搖頭。
只是剛才把這么長時間以來隱藏壓抑著的心疼的情緒都爆發了出來，現在看著小辰和莫凡我都還有些回不過神來。
凌莫凡看著我抽抽搭搭說不出話來的樣子，半晌嘆了口氣，攬著我往外走：“早知道這樣還不如我帶著小辰過來呢，你看看，當著孩子面哭成這樣，是你照顧小辰還是小辰照顧你呀？”
被他這么一說，我的情緒頓時被打斷，有些尷尬地錘了錘他的肩膀：“去去去，我只是……有感而發。”
他看到我這樣子，知道是沒發生什么大事，也不打算這時候追問，便帶著我和小辰回家。
……
把小辰哄去休息之后，凌莫凡往我懷里塞了一杯熱奶茶，坐在了我身邊：“好了，現在可以跟我說說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吧？”
他的眉眼柔和，見慣了風霜和大千世界的眼眸有些疲憊，但面對我的時候，里邊仿佛有百花盛開。
我愛極了他看著我的樣子。
滿眼都只有我一個人。
但一想到他的溫柔是歷經了千回百轉的苦難堆積起來的，我就更加心疼了，剛壓下去的情緒在此刻又要冒出頭來。
“哎呀你這是……”他慌亂地扯著紙巾過來按我的眼角，“你怎么一看到我就哭？你知道的我最受不了你哭了，你……”
“我沒事。就是……想起以前了。”我吸吸鼻子，接過他手里的紙巾。
“以前？”凌莫凡皺皺眉，“以前的事都過去了不是嗎？現在生活那么美好，我們都應該往前看才是。”
我垂著眼，一只手摩挲著杯子道：
“只是今天去見到凌辰云，和他說了一些話，看到小辰又想起你小時候，然后就覺得你們倆長得相似，怎么連經歷也這么相似，帶著他出來看到你，我就繃不住了，感覺像是你們是同一個人站在我面前一樣。”
“我當初救不了你，現在也沒救得了小辰，我就覺得挺難過的……”
他俯身過來，吻在我的眼角。
“你……你干嘛啊？”我有些驚慌地眨了眨眼睛，睫毛觸碰到他的嘴唇有些癢。
雖然已經結婚那么長時間了，但他這樣的動作還是會讓我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笨蛋。”他往后撤離了些，笑瞇瞇地看著我。
有點像……很久以前去幼兒園的時候，幼兒園老師哄我的樣子。
“喂，我可是很認真的在心疼你誒！”被他這樣一打斷我頓時有些羞惱。
明明是心疼他來著，怎么就笨了？
“這些原本就與你無關不是嗎？”凌莫凡摸著我的頭，輕笑著道。
“我小時候經歷的那些事情，和你沒有關系，小辰之前經歷的事情，也和你沒有關系，你不必覺得愧疚和自責，因為那時候我們都沒有遇見你。”
“如果那時候遇見你的話，你也不會視而不見的不是嗎？我們錦韻，是最善良的小天使。”
“干，干嘛講這種肉麻的話……”我拂開他的手。
“我說的是真的啊。后來我遇到了你，你就成為了我的救贖，現在的小辰也是，你也是他的救贖。”
凌莫凡認真的道，“雖然你沒辦法阻止那些傷害的發生，但你已經運用你全部的力量，來拯救我們了，不是嗎？”
“可是……”我還是覺得，他們經歷的那些，都會成為一道道無法愈合的傷疤，橫亙在心臟和靈魂里，時不時都會刺疼他們，就算我再怎么治愈，也沒辦法讓那些傷疤完全愈合。
“如果你真的覺得我們太可憐的話，那就麻煩凌夫人多愛我們一點了。”凌莫凡的眉眼耷拉下來，故作委屈，“我們好可憐啊，所以我今晚想吃夫人做的面。”
這人真是……
我無奈的看著他，半晌妥協的道：“好，知道啦，給你們做。”
不過凌莫凡說的倒也對，如果我沒辦法去阻止當初傷害的發生，那就讓我在以后的時間里，多愛他們一點吧。
給他們很多很多的愛。
但有一句話我沒和凌莫凡說過。
其實他也是我的救贖。
……
最近凌莫凡已經強制勒令我不許去上班了，說我是孕婦，要安心在家待產，不要到處亂跑。
他時不時的就會拿著本書、拿著電腦湊到我身邊給我讀那些孕婦知識，那樣子像極了我的班主任。
仿佛又回到了學生時代，被老師盯著聽課的感覺。
然而面對我的怨言和委屈巴巴的眼神他卻不為所動，每天盡心盡力地安排著食譜，家里也被他改造得井井有條，不會出現任何導致我受傷的因素。
雖然這樣子的確有些難過，但看著他認真的模樣，我也只好乖乖聽他的話。
我知道，他也知道，這一胎是有多么來之不易。
如果再出差錯的話，我們或許真的會崩潰到無法再重新站起來。
……
孕婦的生活太過無趣，我只好自己給自己找點樂子。
功夫不負有心人，最近我還真給自己找出了一些樂子來。
那就是觀察小辰。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那天在凌辰云病房他打量我和小辰的那一眼，總讓我覺得有些怪怪的。
我總覺得他是有什么事在瞞著我或者是小辰。
凌辰云那邊是撬不開他的嘴巴的，所以我只好從小辰身上入手，想要解開他的秘密。
其實最重要的一點是，我真的覺得小辰和凌莫凡長得太像了，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如果不是因為凌辰云給的時間線太過真實，或許我真的會以為小辰是我和凌莫凡的孩子。
“阿姨，你又在看著我發呆了。”小辰放下手里的積木，有些無奈的看著我。
完蛋，這個樣子也好像凌莫凡。
“嗯？小辰你說什么？”我坐在地毯上，看著小辰在拼積木，好像有聽到小辰的聲音，于是我抬起眼來看著他。
“我說，阿姨，這已經是你第十九次看著我走神了。”小辰道，“你有什么話要和我說的嗎？”
“沒有沒有……”我擺擺手干笑道，“小辰你拼你的積木，不用管阿姨。”
“可是阿姨一直盯著我我會覺得……”小辰有些為難地看著我。
“你覺得阿姨打擾你了是嗎？那阿姨先出去，你有什么需要的就叫阿姨好嗎？”我反應過來，就要起身出去。
“不是……”小辰眼疾手快地拉住我的手。
“嗯？”我不解地停下要起身的動作看他。
小辰抿抿嘴唇：“不是想要阿姨走。”
這倒是個好現象。
小辰開始會表露出自己的意愿了，也開始會依賴他所相信的人了。
我彎著眼眸道：“好，那阿姨不走，就在這里陪著小辰。”
只是……這別扭的樣子怎么也這么像凌莫凡。
小辰見我似乎的確沒有要離開的樣子，這才放下心來，繼續拼著他的積木。
我實在想要這孩子從他自我封閉的世界里走出來，想要他站在陽光底下和所有的孩子一樣。
于是我小聲問道：“小辰，如果可以的話，你相信阿姨的話，你能不能給阿姨講講，你的故事？”
小辰抬眼看著我。
“阿姨不是有什么想要傷害你的想法啊，阿姨只是想要……”我還在絞盡腦汁的想理由。
“好。”小辰聽到我的話之后只是頓了頓，便乖乖的點頭說好。
“嗯？小辰？你是說，愿意說你的故事給阿姨聽？”我愣了有幾秒才反應過來，有些驚喜的看著他。
“我相信阿姨。”小辰手下的動作沒停，仍舊在拼堆著他的積木。
我知道這句話對于一個孩子來說，是多么珍貴而重要的。
他的世界里原本只有他自己，密不透風的保護著自己，可突然有一天，他愿意承受著被傷害的風險，向我敞開他的世界的門，讓我走進去。
這是何等的珍重。
我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好，小辰，謝謝你相信阿姨，阿姨一定會好好保護你的。”
“我有記憶的時候，不是在這里，那里的人講的話和我之后學的不一樣，我聽不懂他們講什么，我身邊只有一個阿姨。”小辰慢吞吞的道。
嗯，這點蘇夏也跟我講過，說小辰是在國外出生和生活的。
凌辰云那時在獄中，蘇夏感覺是個不靠譜的母親，于是小辰就變得越來越沉默寡言。
如果不是因為父母和環境的影響，小辰一定是個特別活潑開朗的孩子。
我心疼地摸了摸他的頭。
小辰反倒一直很冷靜地在說：
“我整天見不著人，偶爾看到有小孩子在我家的窗戶外邊叫，我也聽不懂他們在說什么，久而久之他們也沒有再過來了。”
“我就一直自己一個人，拼積木，自己和自己玩。”
“后來有一天那些孩子又來了，看到我一個人坐在庭院里拼積木。然后他們隔著大門就用石頭砸我，還看著我笑，嘴里說著一些我聽不懂的話。我雖然聽不懂，但我也知道那是不好的話。”
我撫摸著他頭的手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