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吃。”雨下巴點了點，雙手扒拉著泥土，把剛挖的坑埋上。
看到程靜一臉好奇的看著她就笑著解釋，“我阿媽說，蓋上土，以后還會長。”
這不是種植的雛形嗎？程靜饒有興致的挑了一下眉。
由衷的贊揚：“你阿媽是有大智慧的人。”
雨不知道程靜口中的大智慧是什么意思，但看到她一臉的崇拜，自動把“大智慧”這個詞歸入贊美的詞庫里面，從未和別人說過的話也都跟程靜說了。
事情發生在九個冬天前，那個冬天格外的冷，饒是全身裹上厚厚的獸皮也冷得刺骨，部落里的人很早就全部搬進了山洞。
山洞不透風，用木頭和樹枝遮住洞口，比屋棚暖了很多。
聽她阿媽說她阿媽的阿媽的阿媽那一輩人都住在山洞里，但有一年的夏天特別熱，族長就帶著大家遷徙到平坦的壩子搭棚子住，往后的四季，熱的時候住屋棚，冷的時候回山洞。
只是萬萬沒想到那個冬天會那么冷，水滴成冰，呼氣成云，皚皚白雪甚至沒過了成年男子的腰間，采集和狩獵難上加難。
往年冬天他們都是大雪天吃存糧，風雪小了出去采集狩獵，但那一年根本沒有機會。
雪原深處處處暗藏危機，去了不過是去送命。
擠在狹小的山洞里，族人每天都在祈禱外面的天放晴，但并沒有什么用，雪還是下個不停。
眼看著存糧越來越少，越來越少，吃東西的頻率也由一開始的一天兩頓變成了一天一頓，兩天一頓，三天一頓……
每個人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下去。
天還沒放晴，山洞里的存糧已經吃得干干凈凈，饑餓的驅使下，有人冒險出了山洞，然后，兩個人，三個人，四個人，五個人……
很多人……
很多很多的人。
之后有陸續帶著獵物回來的，有空手回來的，有缺胳膊少腿回來的，也有再也沒有回來的……
那一天，他們每人都分到了烤肉，不大的山洞里歡呼過后只剩下了沉默。
有人還沒回來。
安全起見，他們減少了出去狩獵的次數，組隊去挖草根，剝樹皮，用雪搓一搓既可以生嚼，又可以煮了吃。
為保持山洞的溫度，山洞的火也要一直燒著，干柴燒盡只能堆上濕噠噠的樹枝，濃煙繚繞在山洞里嗆得大家兩眼淚汪汪。
那一年的冬天格外的冷，也格外的漫長。
待到冰雪消融，氣溫回暖，山洞附近的樹皮已經被他們剝得光禿禿的，新芽都沒抽出來，吃食又成了新難題。
大雪把野菜都凍死了，大部分動物也沒熬過冬天，只有綠土豆頑強的活了下來，嫩綠的芽從土里冒了出來。
無論男女老少都拿上石刀和樹枝去挖，三四個綠土豆煮成糊糊就夠一個人飽餐一頓。
可綠土豆也確確實實難吃，味道比苦膽還要苦，吃樹皮大家都能堅持，但綠土豆很多人都是捏著鼻子灌進喉嚨。
如果不是生死關頭，誰又會想不開了去吃？
“那你現在怎么還吃？”聽到這兒，程靜忍不住打斷雨的話。
芒那么會打獵，她應該不缺吃的啊。
雨抬頭指了指萬里無云的碧空，“那個大雪天我阿媽答應了天上的神，如果我和風都活下來，她就每天都吃……
后面吃的多起來，阿媽也堅持每天吃，我和風都習慣了，不吃總感覺少了什么。”
這是一個有精神信仰，又言而有信的媽媽，程靜心里有些觸動。
很羨慕的看著雨說：“你和風有一個好阿媽。”
她父母離婚之后各自重組家庭，除節假日基本不會來探望她。
上學放學升學她都是一個人，家長會也不會有父母到場，她時常覺得自己是個無父無母的孩子，父愛母愛遙不可及。
她最羨慕的也是那些家庭幸福美滿的孩子。
她和風有一個好阿媽這一點雨不可置否，抿著嘴笑得有些羞澀。
“這種疙瘩雨水多的時候沒有那么苦，被雪蓋過的才最難吃，比干樹皮還難吃。”
所以，部落里才很少有人吃。
“啊？還有這種說法？”程靜微訝。
這是什么神奇的疙瘩？
“對。”雨點了點頭。
兩人聊著天沒怎么注意，磕磕絆絆跟著她們的努不知從哪個角落里逮到了一只羽毛還沒長齊的小灰鳥。
“阿媽，阿媽。”努興奮的喊自己阿媽，小手掌托著一只比自己手掌略小的灰毛小鳥舉著給雨看，烏溜溜的大眼亮晶晶的。
咧著小|嘴對雨笑著：“鳥。”
抓鳥這種事雨倒是見慣不怪，但程靜卻是驚得眼睛都瞪得圓乎乎的。
我的媽呀，眼前這小屁孩應該不到兩歲吧？
那么小就會抓鳥，路子也太野了！
“努真厲害。”雨鼓勵的摸了摸他的小腦瓜，用石刀割了一截繩子綁在小鳥的腿上給努拿著。
之后很長的一段時間里，努的個人玩具就是這只小鳥，去哪都要帶著，時常撅著小屁|股在部落附近給小鳥找吃的。
……
程靜回到部落太陽已經偏西了，早上吃了昨晚風給的烤肉，就沒有再弄吃的，在河邊洗了蘑菇木耳才拎回去曬。
香不在，桃倒是在屋棚里躺著。
從她獸皮上的泥印，程靜很敢肯定她一定是出過門了，而且很有可能是去幫林挖新陶窯，不過因為不舒服又回來躺著。
“桃，你是不是肚子疼？”進屋拿漁網，程靜見她整個人都有些蔫蔫的，就問了句，桃只是哼了哼，沒有說話。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程靜總感覺血腥味兒比昨天更重了。
因為材料的問題，她本是要放棄幫桃縫月事帶的，但現在自己心里又過不了那一道坎。
她總不能看到她一直在屋棚里躺著。
拿上背包去河邊試背包里層和傘面的透水性。
試了一通下來，傘面不透，但里層半透，不透水的那一面她就選擇了傘面。
至于透水那一面……
她把目光放到了自己的T恤上。
可以透水，舒適度又高的只有這一件了。
畫了概念圖，標了長度，她狠心裁下了T恤的兩只胳膊，還有小半邊傘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