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蕪本能地回過頭，街角邊一輛加長林肯呼嘯而去。
是她的錯覺嗎？
可剛才她明明聽到了他的聲音。
“青蕪，咖啡機怎么用？”秦可欣在店里探頭探腦地喊她。
沈青蕪收回思緒，轉過身走入店里。
也許，是她聽錯了吧。
她與他早已緣分盡了。
……
張恩陽預訂的餐廳在全市最繁華的商業區。
秦可欣直夸他財大氣粗，年輕有為。
一向活潑的沈念初卻在得知張恩陽要回國后，悶悶不樂。
“恩陽叔叔，你真的要走了嗎？”沈念初嘟著嘴，無辜的眼睛可憐兮兮地看向張恩陽。
張恩陽一時有些不忍，揉揉小家伙頭頂柔軟的發，輕聲問道，“小念初不希望我回國？”
沈念初摸著下巴思考了一會兒，表情糾結，“我既希望恩陽叔叔回國，又希望恩陽叔叔不要回國�！�
秦可欣有些好奇，湊過來問了一句，“為什么？”
“因為媽咪說，恩陽叔叔回國是為了工作，我不能耽誤恩陽叔叔的前途，不過我又有點舍不得恩陽叔叔�！鄙蚰畛醯哪樁伎彀櫝梢粓F了。
唉，大人間的事情實在太復雜了。
他好想恩陽叔叔能夠留下來陪他玩。
張恩陽感動地抱起小家伙，“恩陽叔叔答應你，以后一定定期出國看你，我不在瑞典的時候，我們也可以視訊通話，好不好？”
“那我們一言為定！騙人是小狗�！鄙蚰畛踔刂氐攸c頭，甜甜地在張恩陽臉上“吧唧”親了一口。
秦可欣托著腮看著眼前的畫面，搖了搖頭，湊到沈青蕪耳邊，低聲感嘆了句，“我看張大律師也蠻不錯的，小念初也喜歡他，你們要是能成的話就好了�！�
沈青蕪抿了抿唇，沒有說話，秦可欣的好意她不是不知道。
這么多年來，秦可欣一直在勸她放下過去，重新開始一段新的戀情。
可是她又何嘗不想放下。
不過是放不下罷了。
沈青蕪摸了摸沈念初的背。
小孩兒果然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張恩陽安慰了他一番后，立刻又活蹦亂跳地跳下椅子找喜歡的那個服務生小姐姐玩去了。
“媽咪，我去去就來哦�！鄙蚰畛醭蚯嗍徯α艘幌�，牽著服務生姐姐的手蹦蹦跳跳地跑開。
沈青蕪一怔，有些恍惚。
沈念初其實是長得很像曲南城的，眼睛鼻子和曲南城如出一轍，只有嘴唇像她，不似他那般薄。
聽說，薄唇的人也最為薄情。
可她卻怕孩子像她這樣長情，最終結果落得個畫地為牢。
“青蕪，你是不是還愛曲南城？”
一句提問，讓沈青蕪從自己的思緒里抽離，她回過神來，發現餐桌上只剩她和秦可欣。
似看出她的疑惑，秦可欣解釋道，“張大律師出去接電話去了。”
沈青蕪點點頭，望著杯子里晶瑩剔透的紅酒，低低地問，“可欣，我是不是很蠢？這么多年都忘不了一個人�！�
秦可欣攬過她的肩頭，讓她靠在自己懷里，“青蕪，你只是太單純善良�！�
“青蕪，”秦可欣慢吞吞地開口，“雖然這幾年你一直拒絕知道曲南城的消息，但是其實你離開后，他消沉了很長一段時間，而且，他在你離開不久后，就和許如箏離婚了。這五年來，他一直是單身。”
當時，曲南城和許如箏的離婚案震動了整個廣陵市。
曲南城更是因為離婚案付了天價的贍養費，曲氏集團也因此錯失在國外拓展市場的良機。
如此巨大的損失下，曲南城都堅持要離婚，人人都道曲氏集團的曲總裁瘋了。
沈青蕪渾身一震，旋即又恢復了平靜的表情，淡淡出聲，“可欣，他的事情和我無關了。”
就算他離婚了又如何？他們之間已經沒有可能了。
很多事情不能回頭了。
秦可欣輕嘆一聲，說道，“我就是不想你是現在這樣的狀態，你把自己圈在自己的圈子里，別人走不進來，你也走不出去。我覺得曲南城肯定還愛你，你既然接受不了別人又放下下他，為何不去爭取呢？”
沈青蕪靜默不語。
“至少，小念初的成長也需要一個父親的陪伴不是嗎？”秦可欣最后勸了一句就打住了。
她雖然心疼好友，卻也知道凡事不能越界過多。
解鈴還須系鈴人。
只望有一天她能自己走出來。
沈青蕪卻因為她最后的這句話心里有了波瀾，酸澀不已。
雖然孩子嘴上不說，可她也知道，很多幼兒園的小伙伴們會嘲笑念初是沒有父親的孩子。
小念初卻很懂事，從不問她有關于父親的事情。
這個孩子，懂事得讓人心疼。
另一端，餐廳走廊。
沈念初正踮著腳尖，努力夠著高腳桌上放著的印有茉莉花圖案的氣球。
一個男人闊步從他身邊經過，又忽然停下。
他返過身看著那張讓他莫名感到熟悉的東方小臉，鬼使神差的開口，“小家伙，你在做什么？”
“我在拿氣球，”小人兒氣喘吁吁，“剛才我和服務生姐姐一起做了一個茉莉花氣球，我準備送給我媽咪的，可是我現在拿不到了，服務員姐姐也去送菜了。”
男人挑了挑眉，輕而易舉地幫他把氣球從高腳桌上拿了下來。
“給你。”
男人本不是多事的人，但不知為何就是對眼前的孩子有一種油然而生的親切感。
“謝謝叔叔�！鄙蚰畛醣е鴼馇�，心滿意足地笑了。
男人看了一眼白色的氣球上歪歪扭扭地畫著的茉莉花瓣，頓了頓，問了句，“你媽咪喜歡茉莉花？”
“嗯，非常喜歡的。”沈念初點點頭，瞇起眼笑，“所以我準備給媽咪一個驚喜�！�
男人一愣，心底漫出絲絲縷縷的苦澀，緩緩攀爬至塵封已久的心。
他揉了揉沈念初的頭，不由放輕了幾分聲調，“你媽咪如果看到了這個氣球一定會很高興的。”
說完準備舉步離開，可一只小手卻抓住了他的衣角。
“叔叔�！鄙蚰畛踯涇浀亟袉�。
男人轉過身，眼神詢問。
“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忙？”沈念初不好意思地笑著撓了撓頭，從身后拿出一支筆說道，“我想在上面寫祝媽咪永遠快樂，可是我才五歲還不會寫很多字。”
男人微怔，對著那張臉竟生不出拒絕來。
他本是生性涼薄的人，今天晚上興許是酒喝多了的緣故，竟會對一個孩子產生興趣。
思罷，他蹲下身，接過筆，在氣球上面龍飛鳳舞地寫下一行字。
“好了。”
“謝謝叔叔！”沈念初開心地在男人臉上印下一吻，抱著氣球跑開了。
男人慢慢起身，手撫上被親過的地方，向來清冷的臉上漸漸浮起一抹笑意。
如果那件事沒發生，他和她的孩子大抵也有了這個年紀……
男人看著地上自己長長的影子，臉上的笑容忽地淡去。
他收回思緒，理了理領口，朝著走廊的另一邊走去。
而這時，沈念初已經抱著氣球奔到沈青蕪面前，獻寶似地把氣球遞給她，興奮的喊道：“媽咪，這是小念初剛才做的茉莉花氣球，送給媽咪�！�
沈青蕪接過氣球，心里柔軟得一塌糊涂，俯身抱起他，“謝謝念初�！�
“小念初偏心，都沒有給我和恩陽叔叔�！鼻乜尚拦室舛褐∧畛酢�
小人兒有些不好意思地躲在母親懷里，“以后我再送禮物給恩陽叔叔和可欣阿姨。”
萌得秦可欣一顆心都要融化，果然是俊男美女生出來的孩子，遺傳了雙方父母最優秀的長相，小小年紀就殺傷力十足。
“媽咪你看，這個氣球上我畫了一朵茉莉花，還有寫給媽咪的話�！鄙蚰畛踔钢鴼馇蛏系膱D畫和文字，奶聲奶氣地說，“不過我還不會寫很多字，讓一個叔叔幫我寫了我要對媽咪說的話�！�
沈青蕪看著那行字，整個人定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