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沉,月亮躲入了云層里,嬌羞地露出了半張臉。
韓墨辭一襲夜行衣打扮,黑布包頭,黑巾蒙面,只露出一雙深邃的眸子,將匕首插入靴筒中,躡手躡腳地出門。
只是,剛一踏出房間門,就聽到了一道低沉質問的聲音:“上哪兒去?”
韓墨辭一怔,身體有些僵硬地轉過來,扯下面巾,勉強扯出一絲笑容:“爹。這么晚了您還沒睡?”
韓青山背著手,沉著臉走過來,“我問你,上哪兒去?”
韓墨辭語塞:“我……”
眸光一閃,他支吾道:“我出去隨便轉轉,看看月色。”
韓青山嗤笑一聲,圍著他打量了兩圈,“你當你爹是三歲小孩哪?好糊弄?就你這身打扮,去看月亮?撒謊也不找個像樣的!”
韓墨辭俊臉一紅,不吭聲。
韓青山冷哼一聲,“怎么著?想去殺人,還是放火?”
韓墨辭被老爹一眼看穿心思,頓時呼吸一窒。
是的,他今晚是打算去取呂明楓的首級,只有他死了,才沒辦法逼迫悠然。
韓青山見兒子默認,不由皺起了眉頭,道:“你想過后果沒有?那呂府自你們上次夜探過后,肯定加強了戒備,呂明楓雖然不會武功,但他手下養著許多高手,你這一去,恐怕就回不來了。”
韓墨辭一咬牙:“無所謂,只要能殺了他,就算賠上我一條命也沒關系。”
“糊涂!”韓青山呵斥道,“你怎么能這么想呢?你死了,悠然怎么辦?你爹我怎么辦?你這么大個人了,做事情怎么能那么沖動?總是不考慮后果?一命抵一命,你也不想,這一命抵得值嗎?你是捕快,身為捕快卻做著暗殺的勾當,這就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再說了,如果你被他們抓住了,豈不更加連累了謝家嗎?”
韓墨辭心下愧疚,卻還嘴硬:“沒準佛祖保佑,我能順利脫身呢!”
韓青山冷笑,“佛祖保佑!你拜的是哪個佛祖?誰家佛祖跟你說了你一定會順利?”
“我……”韓墨辭被他爹搶白得無言以對。
韓青山嘆口氣,“墨辭啊,你聽爹一句勸,這事兒不能這么蠻干,咱得從長計議。”
韓墨辭急了:“可七天之期已經到了,明天呂府就會派人來問結果,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
韓墨辭臉色難看,“而且我看悠然的意思,是打算答應那呂明楓,給他做續弦了。”
說到這里,他一拳頭砸在了墻壁上。
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被逼下嫁呂明楓,所以只能冒死一拼,就算賠上自己的性命,只要能解了她的圍,也好。
“那我也不能讓你去冒這個險!”韓青山道,“你這么做太冒失了,萬一你回不來,我怎么向悠然交代?她一定也是不愿意看著你這么沖動行事的。如果呂明楓能殺,她早動手了,還會等到現在?”
殺一個呂明楓事小,關鍵是他背后的寧王,他們誰都惹不起啊。
韓墨辭苦笑,“可我若是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保不住,還算什么男人!”
韓青山看著兒子痛苦的樣子,很是心疼,但身為人父,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孩子去送死呢?
“墨辭,聽爹一句勸,放棄刺殺的念頭,不要做傻事。”韓青山苦口婆心地勸道。
“都是我沒用!”韓墨辭喃喃地,雙手抱頭,神色不盡的自責。
是他太無能了。如果他有權有勢,那么,他就能保護好自己心愛的人,保護好她的家人,保護好他們所有人。
可惜,他只是一個小小的捕快,在位高權重強大的敵人面前,他一無是處。
從未有過哪一刻如他現在這般,這樣渴望權勢,這樣渴望地位。
韓青山嘆了口氣,道:“行了,時候不早了,回屋睡覺去吧,有什么事兒明天再說。”
“不行,”韓墨辭急了,“爹,我一定要去。”
這是最后的法子了,不管怎樣,他總得一試。
“你這孩子,”韓青山不悅,“好話都跟你說了一籮筐了,你怎么還這么不聽勸呢?不行,我不能讓你去冒險。”
韓墨辭斷然道,“爹,你不要攔我,我一定得去……”說著,他轉身就走。
韓青山見他主意已定,再勸阻也無效,不由眸光一沉,驟然出手,一個手刀對準他的后頸砍了下去。
韓墨辭猝不及防,當即就被砍暈過去,身體緩緩倒了下去。
韓青山托著兒子的身體,喃喃道:“墨辭,你不要怪爹,爹也是沒有辦法。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去送死。爹答應過你的親生父母,這一生保你平安無虞,爹不能食言。否則將來九泉之下,又有何面目去見他們?梁家一百多口人含冤而死,如今就只剩下你這一根獨苗,我們在尸山血海里拼盡全力把你救出來,又怎能讓你再有絲毫閃失?對不起了墨辭,就當爹自私吧。”
咬了咬牙,將韓墨辭沉重的身體弄回房間床上,蓋好被子,韓青山這才出了房間。
夜已深,月光如水,照得大地一片銀白。深秋的夜,風很涼,吹到臉上,讓人忍不住瑟縮。
韓青山回屋,從他房中隱秘的地方取出一枚很小的信號彈,發射向了天空中。
只聽咻地一聲,信號彈在半空中爆炸開來,綻放出了一朵造型奇特的絢麗的煙花。
一炷香的功夫后,兩條敏捷的黑影如流星般而來,幾個縱身之間,就落入了韓家的小院里。
“韓將軍有何吩咐?”來人單膝跪地。
韓青山靜靜地看著他們,道:“幫我去殺一個人。”
……
月色如霜,夜涼似水,整個昭陽城都陷入了一片沉睡當中。
連狗都安靜了下來,一絲犬吠聲都聽不到,只有更夫的聲音伴著鑼響,悠長悠長地在小巷里回蕩:
子時三更,平安無事;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呂府。
闔府上下都是靜悄悄的,只有廊下的燈籠在夜色中搖曳,發出微弱的光芒。
兩道矯健的身影利落地翻墻而入,輕飄飄地落在了地面上,沒發出一絲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