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下一秒,便聽林楚玉道:“兩位也是宮里的老人了,又遭了這么多罪,今兒起,便調了你們去浣衣局吧。”
話落,在場的人,除了那兩個婆子,都差點沒忍住笑出來。
在這兒嗑瓜子烤火聊天太辛苦?浣衣局可是全天候都要不停的洗衣裳,是整個皇宮里最辛苦的地方。
兩個嬤嬤連連磕頭求饒起來,鳴蟬只呵斥道:“還杵在這里做什么,存心跟淑妃娘娘過不去要擋著路嗎?”
那二人真是欲哭無淚,她們哪里敢擋淑妃娘娘的路啊。
她們連忙讓開了去,還想再求饒,可林楚玉已經徑直往里屋去了。
到了里頭,方才的宮女青梅才立馬將床簾拉開,跟發燒燒的迷迷糊糊的于伊道:“貴人,淑妃娘娘來看您了。”
“淑妃……”
于伊眼皮也睜不開,迷迷糊糊的喊著。
青梅忍不住落淚,再這樣下去,她覺得她家貴人可能真的活不成了。
林楚玉上前探了探于伊的脈搏,皺皺眉。
“娘娘,我家貴人怎么樣?”青梅小心翼翼的問。
“她染了風寒已達半月之久,怎么今兒才去請大夫?”林楚玉問青梅。
青梅擦了擦眼淚,哽咽回道:“是貴人不肯請太醫,也不許奴婢們說出去,她只說過幾日她就能好了。”
林楚玉看著一心求死的于伊,轉身去寫了藥方來,交給鳴蟬:“你親自去抓藥,并讓太醫院的把藥煎好了再拿過來,并囑咐太醫院的人,一定要連續十天,每日都要煎了此藥送來。”
青梅聽罷,立即跪在地上給林楚玉磕了頭。
林楚玉讓她起身來,道:“立即去叫人打一桶熱水來,讓于貴人好好泡泡,將沁入心底的那股寒氣驅出來。”
“是。”
“而后再叫人將她在睡的被褥鋪蓋全部換了,她久病不愈,這被褥里怕也帶著些陰氣。等鋪蓋換好,再放兩個暖手爐在里頭暖暖。”林楚玉囑咐。
青梅一一應下,很快便去準備了。
梁嬪來的時候,這里正里里外外的忙活著,但因為有林楚玉在,沒有一個人敢偷懶。
等到屋子里的被褥換好,于伊也泡好澡,有人服侍著抱了出來,人也終于稍微清醒了些。
她躺在床上,看著林楚玉時,帶著歉疚:“還讓淑妃娘娘過來,實在是青梅不懂事。”
“你就是再不喜歡這里,就算不為家人著想,也該為自己想想,好好活下去。”林楚玉輕聲道。
于伊不說話,暗自流淚。
林楚玉示意梁嬪帶著人去隔間,等梁嬪走了,林楚玉才望著她:“你若是死了,你就能去到想去的人身邊嗎?”
于伊微訝,看向林楚玉,見她早就知道了的模樣,才死死咬著牙,哽咽:“他也早已長埋地下,我若是死了,至少能與他在地府相見。”
“不會。”林楚玉淡定望著她:“你若是死了,他也該早已轉世投胎了。”
于伊怔住,眼淚不斷的往下流,心底生出一股憤怒來,不知是對林楚玉戳穿這一事實的憤怒,還是對自己的憤怒。
外間傳來鳴蟬的聲音,說藥已經煎好了。
林楚玉只讓鳴蟬再外等著,淡淡的看著于伊道:“你若是真的愛他,也該好好愛他所愛的你自己。”
于伊望著林楚玉,終于忍不住大哭起來,蜷縮在被子里哭得大聲。
青梅從未聽過她哭成這樣,貴人自從入宮后,就好似死了一般,不哭也不笑,偶爾流淚也是悄無聲息的,這還是她在入宮后第一次聽于伊哭成這般。
但林楚玉知道,悲傷是哭不走的,卻能讓心舒服一些。
她靜靜等著于伊哭夠了,才讓鳴蟬將藥端了進來。
“明兒便是過年了,在楚國有一種傳說,過世的人若是還未轉世投胎,會在過年這一晚,趁著騰空的孔明燈,來遠遠看一眼掛念的人。若是他還不曾離去,明晚一定會來看你的。”
于伊紅著眼睛,脆弱的看著林楚玉,哽咽:“娘娘所言,是真的嗎?”
“自然。”
林楚玉淡淡應了她,看她喝下.藥,才讓青梅去點了安神香。
于伊將心底壓抑的苦悶全部都哭了出來之后,渾身的病氣就好似去了一半,如今又喝了藥,困倦便很自然的涌了上來,不多會兒,就沉靜的睡著了。
青梅瞧著于伊熟睡的模樣總算不是那般徘徊在地獄邊緣的了,心底的大石頭才總算是落了下來。
林楚玉出來時,曹妃也帶著太醫過來了。
梁嬪見到曹妃,垂下了眼簾,這次就連她都覺得曹妃太過分了,大家都是姐妹,況且于貴人從來不爭不搶,她竟這樣把于貴人往死路上逼,實在是太過用心險惡。
“臣妾參見淑妃娘娘,臣妾剛好帶著人來看于貴人呢,沒曾想淑妃娘娘也來了。”曹妃笑著道。
林楚玉看著她的面頰,氣色紅潤,根本不像是得病了。
“曹妃妹妹既然病了,就回去歇著吧。”
“臣妾是擔心……”
“我已經開了藥,無礙了。”林楚玉淡淡道。
一側的太醫算是松了口氣,就連瑞太醫都夸贊過淑妃娘娘的醫術,若是她說沒事了,那一定就是沒事了。
曹妃有些尷尬,又擔心林楚玉厭惡了自己,只得行了禮,蔫蔫走了。
等她走后,梁嬪這才上前低聲道:“淑妃娘娘,曹妃娘娘興許只是一時糊涂。”
“嗯,我不會將她怎么樣,后宮姐妹,自然要和諧相處。”林楚玉淺笑著,卻也不忘提醒梁嬪:“但防人之心不可無,尤其是曹妃這等一心往上爬的。”
梁嬪聽出她的好意,點頭應下。
從于伊這兒要離開時,內務府已經調派了新的粗使宮女來,道路上的積雪也早已經被掃干凈了。
林楚玉扶著鳴蟬的手往外走,梁嬪心底暗自感嘆著內務府的細心。
這廂剛出了宮門,梁嬪便見林楚玉忽然停下了腳步。
梁嬪好奇朝前看去,便見一個穿著白色長裙的女子靜靜的立在道路中央。
那女子看著年歲不小了,可卻有一種超脫俗世的美,白色的輕紗如同白雪一般與紅色的宮墻格格不入,帶著令人不敢直視的氣質。
“淑妃娘娘……”梁嬪看向林楚玉,林楚玉卻十分的淡定,亦或是說,漠然。
“你們先回去。”林楚玉道。
梁嬪不放心,青青卻是猜出了這白衣女子的身份,扯了扯梁嬪,就拉著她走了。
等她們主仆離開了,白衣女子才開了口:“林姑娘,好久不見了,或者說,我該稱呼你為淑妃娘娘?”
“不知我該如何稱呼你呢?”林楚玉淡淡問她。
翁玫若淡薄一笑,轉身往前走去:“你若是不嫌棄,可以叫我一聲玫姐姐,亦或是和臨淵一樣,稱呼我為玫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