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楚玉回頭，就看到了穿著貴人宮裙的蒼白女子。
女子面容姣好，就是蒼白的緊，這會兒似乎站都不在呢站的穩了。
林楚玉轉過身來，淺笑應下：“不叫林馥，不知姐姐是？”
“我叫于伊。”于伊微微一笑：“我父親是杭州知府，我舅父是如今掌管太醫院的瑞太醫。”
林楚玉眉梢微挑，瑞太醫，這個多面人，誰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跟著誰的，他在后宮這么多年，早就熟知后宮這一套了，多半是靠著最穩妥的太后和皇后。
那這么說，面前這個于伊也是皇后的人了？
于伊似乎看出林楚玉的遲疑，微微笑著道：“我活不長了，所以父親當初送我入宮來，就沒盼著我能給家族帶去榮耀，至于舅父，雖然時常照顧我，但他也已經盡力了。”
林楚玉看了看她的眼睛，內有深紅色的血絲，眼簾下還帶著脂粉藏不住的微微青色，這是中毒跡象。
林楚玉看著忽然冒出來的她，沒有接近的想法，只微微一笑：“于姐姐怎么在這兒？我看你身體不好，還應該多歇會兒才好。”
“我是有事相求。”于伊瞧著林楚玉，直白的說了出來。
一側的宮女皺皺眉，于伊只打發了她遠遠跟著，這才扶著墻，朝林楚玉笑道：“馥貴人若是不嫌棄，可否與我走一段，你放心，我也有好東西送給你。”
于伊的聲音和笑容都是淺淺淡淡的，仿佛風一吹就會散去一般。
林楚玉目光淡了淡，終究是沒有拒絕；“我扶你。”
“謝謝。”
于伊微微笑著，與她一道往前走去。
狹長的宮道內投入眼光來，五月的眼光伴著清風吹在人身上，很是舒服，尤其是昨兒下過雨，如今的風都帶著一股青草的芬芳香氣。
“我知道江貴人的一個秘密。”
走了一段，于伊笑著開口：“她與我是一同入宮的，那個時候，還有一同來入宮的小姐，名叫連理枝，是大理寺少卿家的嫡女。連小姐入宮沒多久就死了，就連連家的人都以為連小姐是不小心落水而死，但我知道，連小姐，是被江貴人推到湖里活活淹死的。”
于伊說到這兒，便停了下來，笑著跟林楚玉道：“你知道是因為什么嗎？”
“不知。”
“因為一只耳環。”于伊說到這里，嘴角滿是諷刺：“你能相信嗎，僅僅是因為連小姐帶了一只小喜子公公隨口夸了一句好看的耳環，江貴人就把連小姐推到湖里淹死了。”
林楚玉看著于伊這淡漠的模樣，不解，她怎么會知道的這么清楚？
于伊似乎也猜到她會懷疑一般，笑著道：“當時我就藏在假山后面，我親眼看到她們爭執，親眼看到江貴人把連小姐推到水里淹死的，只是我那個時候膽小，什么也不敢說，所以我現在，也是死有余辜。”
“與你無關，錯在江貴人。”林楚玉看著她一副看淡生死的模樣，冷冷道：“你能活著，就要好好珍惜這條命，你還有家人。”
于伊微微一怔，旋即笑起來，眼底蕩漾著淚水：“外面都傳馥貴人是個只知道魅惑人心的妖女，可我覺得馥貴人不是，方才瞧見馥貴人時，我便覺得馥貴人與眾不同，皇上一定是喜歡你這份與眾不同吧。有一種不拘于死氣沉沉后宮中的活氣。”
林楚玉皺眉。
于伊笑道：“當時江貴人將連小姐推下水時，被江貴人抓了一把，連小姐手上有一枚很特殊的戒指，我聽她說過，戒指仿佛是她家里祖傳的，世上只此一枚。那晚，連小姐的戒指在江貴人的胳膊上留下了很深的印記，據我所知，那個印記至今沒有消除。”
“所以憑這一點，就能置江貴人于死地。”于伊笑著道。
林楚玉看她仿佛看透了后宮里的事一般，輕聲問她：“你要求我辦什么事？”
“一件不算太難，但也不算很簡單的事，但如果是馥貴人開口，皇上興許會答應。”于伊看向林楚玉，道：“我希望死后，我的尸體能葬回于家祖墳，而不是皇家陵園。”
林楚玉看著于伊，她的瞳色十分淺，目光飄忽間，人仿佛也要羽化而去，可眼底卻有著濃濃的化不開的憂傷，似乎看似平靜的面頰下藏著十分沉重的痛一般。
“我會盡力。”
林楚玉道。
于伊看著她，露出笑來，似乎還想說什么，就聽人來傳，說皇后娘娘朝這邊來了。
于伊這才跟鄭重的跟林楚玉行了禮，笑道：“馥貴人，不管辦不辦得到，都謝謝你。”
說罷，便轉身走了。
林楚玉不解她到底是在想什么，但有一點她能肯定，那就是于伊不是敵人。
“皇后娘娘駕到，馥貴人還不行禮！”
斥責聲傳來，林楚玉抬頭就看到了面前出現的南嘉。
南嘉變了，發髻高高盤起，梳得一絲不茍，眉目間帶著疲憊和防備，早已不見當年的那份單純和輕松，明明才小小年紀，卻緊繃的猶如三十歲的人。
林楚玉垂眸行禮。
南嘉并在身前的手卻緊緊握了起來，方才林楚玉眼底那份可惜，她看得清清楚楚。
“太后的吩咐你都聽清楚了？”南嘉問她。
“是，臣妾聽得很清楚。”
“那本宮要皇上今兒晚上到鳳儀宮來用膳。”南嘉直接道。
林楚玉眨眨眼，皇上又不是她。
“皇后娘娘若是想要皇上去您那兒用膳，何不直接去請，讓臣妾傳話，皇上必定以為臣妾是受您脅迫，這樣豈非害了娘娘？”林楚玉問。
南嘉遲疑起來，一側芙蓉卻冷笑：“馥貴人若是辦不好，那就是馥貴人的無能，說到底，你也不過是一個小小貴人，若不是皇后娘娘善良，你早就被拉去杖斃了。就算皇上寵愛貴人，等到你被杖斃，也無用了吧？”
林楚玉抬頭看了看南嘉，見她眼底果真露出幾分殺氣，輕聲道：“臣妾會去請皇上。”
“那就好。”芙蓉見她屈服，這才扶著南嘉往前去了。
林楚玉倒不是屈服，只是覺得南嘉再繼續這樣下去，就真的毀了，她曾經只是一心想要皇上好，可如今，她似乎也迷失了自己。
走了一段，南嘉就落寞的垂下了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