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個微胖些的婆子攥緊了手里的刀,瞇起眼睛盯著身形瘦弱的林楚玉,冷冷一笑:“表小姐,您可要想想清楚,現在要是把解藥給奴婢們,那奴婢們就當今晚什么也沒發生過。可要是不給……您也看到了,方才我們殺人的時候,可是眼睛都沒眨的。”
二人說著,就要起身朝林楚玉逼近過來。
這條小路不寬,林楚玉若是要逃,就只能往趙姨娘方才離開的方向去,可若是一個不慎,只怕就失足落到這湖里去了。
但令這兩個婆子沒想到的是,林楚玉根本動也沒動。
“表小姐這是覺得奴婢們不敢動手?”二人腳步滯了滯,竟有些猶豫起來,想起來方才林楚玉給她們吃的藥丸,心中一駭:“難道你方才給我們二人吃的,根本不是解迷藥的解藥,而是別的毒藥?”
“你們以為呢,秦媽媽帶你們殺了這么多人,難道沒教你們斬草除根么?”林楚玉淡漠說完,二人便猙獰著臉舉著刀朝她撲了過來。
林楚玉稍稍往一旁側身躲過,二人踉蹌一步,扭過頭要繼續動手,卻剛舉起手,便覺得渾身的力氣都好似被人給抽走了一般直接跌在了地上。
“表小姐,你好狠的心!”二人倒在地上,覺得從心口到喉嚨處都開始變得灼熱,好似烈火在炙烤一般,溫熱的鮮血也不斷從嘴里溢出,直到咽氣。
林楚玉淡淡望著她們仿佛要吃了自己一般的憎恨目光,目光比這冬日的冰更涼了幾分:“這次,便算是我替你們手里的亡魂來討債的。”林楚玉說完,便抬腳將她們手里的刀直接踢到了湖里,而后便越過她們,走到了秦媽媽跟前。
秦媽媽還有一口氣在,只是說不出話了,空空的眼眶不斷流著血,嘴巴囁嚅著,鮮血順著嘴角溢出,仿佛在求饒。
林楚玉望著這般場景,不敢想象以前那個最疼愛自己最溫柔慈愛的周嬤嬤,是怎么被這該死的秦媽媽折磨這么多年的。
“你們作下的孽,總有一日,我會百倍、千倍,全部收回來,誰也別想逃。”林楚玉說完,秦媽媽順著她的聲音便要過來抓她,卻身子往湖邊一滑,整個人撲通一聲直接掉了進去。
風卷起地上的枯葉,林楚玉薄涼的看著這一切,踩著鮮血緩緩走入黑暗,也將她的所有情緒全部掩埋在了這黑暗里。
一夜無眠,第二天天不亮大夫人就坐不住了,秦媽媽這個她最得力的心腹居然一夜未回,這太不尋常了。
“來人。”大夫人朝外喊道。
“夫人,怎么了?”穿著淺綠色薄夾襖的丫環妙蘭從外面走了進來,瞧見大夫人氣色不好,體貼的端了熱茶來,才輕聲問道:“夫人要不要去歇會兒了,奴婢看您氣色不大好……”
“沒事,秦媽媽還沒回來嗎?”大夫人冷肅著臉問道。
妙蘭搖頭:“還沒回來,奴婢一直叫人盯著門口的。”
正說著,外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不一會兒簾子被一雙修長有力的大手掀開,妙蘭看到來人,臉上不由浮上些許紅暈,連忙行了禮:“大公子怎么來的這樣早?”
“你先下去吧。”蘇長瀟瞥了眼妙蘭道。
“是,奴婢叫早膳遲些再拿上來吧。”妙蘭一看蘇長瀟就是有重要的話跟大夫人說,立即貼心道。
蘇長瀟聞言,多看了她一眼,點點頭。待屋子里的人都打發了下去后,蘇長瀟才到夫人跟前緊張道:“娘,昨兒夜里后院死了四個人。”
“四個人?”大夫人訝異,卻自然的以為趙姨娘必在其中,又想到秦媽媽一夜未回,不由嘆了口氣:“也罷,到底也算辦成了事,只是可惜……”
“娘,你在說什么,什么辦成了事?昨兒死的,是三個您院子里的下人和一個趙姨娘的大丫鬟,叫春菊的。”蘇長瀟并不知道大夫人昨夜派秦媽媽去殺趙姨娘的事兒。
“什么?”大夫人愕然看她:“死的是丫環春菊?那趙姨娘那個賤人呢?”
“她沒事,兒子特意派人去問過,她說她昨夜根本沒出門,也不知道春菊怎么死的,還跟您的人死在了一起,而且秦媽媽……死狀極慘。”蘇長瀟細長的眼睛微微瞇起:“我懷疑,是不是又是林楚玉搗鬼。”
大夫人聽他還提林楚玉,臉拉得更長了:“就算不是她,也與她脫不了干系,這個小丫頭,若不是背后有人,那這心機著實可怕的厲害。”
蘇長瀟看大夫人也這樣說,不由壓低了聲音湊近道:“既如此,娘,要不然我找幾個人干脆不做二不休……反正也只是個表小姐,死了也沒人在乎。”
“是嗎,那為何你只是去劃了她的臉,就被你祖父罰去祠堂跪了一天,她還得了十公主的慰問?她要是真不明不白死了,圣上怪罪下來,可不是三言兩語能騙過去的。”大夫人說起來,還覺得后悔:“要不是劉福那個死太監沒用,也不至于她還能好好活到現在。”
“誰?”蘇長瀟在外多年,還不知道劉福這號人物。
“沒事,先說秦媽媽,是誰發現她們死了的?”大夫人問道。
蘇長瀟松了口氣,道:“是蘇紫養得那條狗發現的,還好蘇紫現在大氣都不敢喘,發現后立即就去告訴了云柔,云柔便來找了我。”
“那就好。”大夫人微微松了口氣:“這件事若是讓別人發現,還不知道要怎么做文章。”
蘇長瀟知道大夫人指的是二夫人,想起來也氣,明明以前蘇家是大房當家,現在娘親不當家后,二房這個繼室所出的也開始處處打壓嫡長的大房了。
蘇長瀟看著沉凝的大夫人,猶豫道:“娘,接下來怎么辦?到底少了幾個大活人,而且趙姨娘那兒也知道了……”
大夫人一時半會兒的,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母子兩正發愁,門簾便被人粗暴的一把掀開了。
蘇長瀟看也沒看,便怒道:“哪個不要命的這么不知規矩!”
“你老子我不要命了!”蘇云松憤怒的聲音傳來,蘇長瀟趕忙站起身辯駁道:“原來是父親,兒子方才也是心急……”
“哼。”蘇云松沒理他,只看向坐在一側的大夫人,大夫人如今也已經快四十歲了,因為整日繃著臉,五官也變得越發的刻薄起來,就算保養得當,皮膚依舊很好,但看著就叫人不喜歡。
看到這樣的大夫人,蘇云松更加沒了憐香惜玉的心思,冷冷質問她:“你昨晚派秦媽媽帶人往趙姨娘的院子去做什么?”
大夫人見他居然為了個下賤的妾來質問自己這個正室,只覺得被羞辱了一般的怒火中燒,但她還是忍下了,起身回道:“老爺,妾身未曾派人去尋趙姨娘……”
“你還敢撒謊!”蘇云松立即呵斥。
大夫人面色微青,緊繃著臉與他對視道:“老爺不信,可以讓趙姨娘來對質。雖然妾身是正室,要打殺一個妾也都是正常,但老爺既然要這么給一個妾體面來質問明媒正娶的正室,那就叫她來吧。”大夫人就不信趙姨娘敢說什么,秦媽媽幾人死得蹊蹺,若正要查起來,最多查出自己派人去找趙姨娘,并不能證明自己要殺,反倒是現在人死了,趙姨娘的嫌疑才最大。
可大夫人這番看起來十分有理的話,聽在蘇云松耳朵里,卻極其刺耳:“你是在諷刺我寵妾滅妻么?”
大夫人沒說話,算是默認了。在北燕朝,寵妾滅妻,乃是大罪!
蘇云松看她不出聲,諷刺笑出聲來:“好,我就寵妾滅妻給你看看,這么多年你干了些什么事,別以為我全然不知道,我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我要想處置你,多的是辦法。”
“爹,娘親也是一時糊涂了,您別生氣。”蘇長瀟看發展到這一步,忙上前勸道。
“糊涂?她可不糊涂,精明的很呢,算計我這么多年,我寵愛哪個妾她就想辦法讓我疏遠哪個妾,這么多年,就正房出了你這么個嫡子,你看看,大房我就是庶女都沒幾個,說不定都是你這個娘替我算計好的!”蘇云松冷哼一聲,連蘇長瀟這個嫡子的面子也沒給,冷冷盯著大夫人道:“聽聞老丈人最近身體不大舒服,你這個做女兒的,是不是也該回去侍奉床前了?”
大夫人的臉一片慘白,老爺這是要趕自己回去,還是要休自己回去?
“老爺……我們十幾年夫妻,我替你生兒育女,替你……”大夫人開口,可強勢多年,她一句軟話都說不出來了。
”好了,成日念叨這幾句,你不煩我還煩。趕緊收拾收拾回去吧,你放心……“蘇云松似乎拿住了她的把柄一般,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冷淡道:“我還不會休了你,不過以后我的事,趙姨娘的事你最好少動心思,要再叫我發現你敢如此,我必不會饒了你!”說罷,蘇云松也不管蘇長瀟,轉身就走了。
大夫人就這樣愣愣的看著蘇云松這般不給臉面的離開,腿一軟,直接跌坐在了暖榻邊,臉緊緊繃著,黑成的仿佛要滴出水一般,一雙怨毒的眼睛更仿佛淬了毒液的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