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子杉回家以后，母親每天都大魚大肉的招待著她，非說她在外頭養瘦了，回家必須得多吃點。
她拒絕無能，每天就負責吃吃吃。
“來，再吃點，你瞧瞧，你都瘦了多少。”
李嫣然說著，又給慕子杉盛了一晚雞湯過來，“你要再這么瘦下去，可真的就只剩下皮包骨了，多不好看？”
“……媽，我真的吃撐了。”
“我看你可沒吃什么，再吃點。”
“好吧！”
慕子杉實在無奈。
她喝了兩口湯后，到底沒忍住，多問了一句，“媽，我爸呢？他又多久沒有回家過了？”
“好好兒的，提他干嘛呀？”
“真的沒回家過了？”
“回了，半月就會回來一次。”
“半個月才回來一次？”
慕子杉氣結。
感覺湯都有些喝不下去了，“我打電話給他。”
慕子杉說著，就要掏手機給慕琨打電話。
李嫣然卻連忙把手機給奪了，“你打電話給他干嘛呀？他不回來不是正好？我沒想讓他回來，我這樣自己一個人待著，輕松。”
“媽？”
慕子杉難以理解的看著母親。
“都跟你說過多少回了，大人的事情，你們小孩子少管，我覺得我現在和你爸的關系，就這樣正正好，不遠不近，他過他的逍遙日子，我過我的簡單生活，既然沒法好好相處，又何必再去糾纏呢？這樣和平共處，我已經相當滿足了。”
“媽？”
慕子杉眼眶通紅，“你是真的這么想的嗎？”
“我沒有必要騙你。”
慕子杉沉默。
低頭，喝湯。
完全無法理解他們大人這復雜的婚姻關系。
既然早就已經不愛，為什么不干脆分手呢？
金錢在他們眼里，真的就那么重要，真的連愛情都能夠戰勝嗎？
李嫣然看著女兒這副模樣，有些愧疚，又有些心疼，她揉了揉女兒的腦袋，“子杉，對不起，是爸爸媽媽不好，不應該讓你看到這么殘酷的現實，但以后，你總會明白的……”
以后她會明白嗎？
這么殘酷的事實，她根本不想明白！
“我吃飽了。”
慕子杉放下碗筷，一個人默默地進了房間里去。
她癱在床上，看著頭頂的天花板。
忽然覺得，回來其實一點都不好。
她這個家，早已不像從前那樣溫馨。
剩下的是冷漠，是殘酷，是空洞。
慕子杉掏出手機，給顧云彥發了條短信過去。
“你覺得愛情和金錢哪個更重要？”
那頭，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了回應，“為什么突然問這種問題？”
“你先回答我。”
信息過去，顧云彥沒作答，只是撥了通電話過來。
慕子杉連忙接了。
顧云彥在電話里說道：“兩個都很重要，有時候很難分出彼此來。”
“是嗎？”
慕子杉扯了扯被子上的線頭，“大人的世界真的太難琢磨了，我只希望將來我的愛情能夠簡單一些……”
顧云彥沉默不言。
“顧云彥？”
“嗯。”
慕子杉本想說，我們的愛情會很純粹很簡單吧？
可話到了唇邊，她就收音了。
因為，她忽然意識到，這種話說出來，也不過是自我安慰罷了。
她和顧云彥的愛情，打從一開始，就注定了不純粹，不簡單。
他們之間，本就不可能有結果。
現在的沉淪，不過是……珍惜當下罷了！
想到此，慕子杉的心，狠狠的抽痛了一下。
“沒事……”
“你是不是又胡思亂想了？”
“沒。”
顧云彥嘆了口氣，“別胡思亂想。”
“好。”
“我該去實驗室了。”
“好，你忙吧！”
“拜拜。”
“我想你。”
“我也是。”
兩人稠稠黏黏的掛上了電話。
****
馬上要過年了。
慕子杉在家待的這段日子里，父親慕琨只回來過一次，見了她一眼后就匆匆走了，也沒多做停留。
李嫣然并沒有挽留他，他走的時候，眼里也不見半點不舍得。
慕子杉幾乎可以確定，自己母親對父親已經完全沒有了半點留念之心。
是，這種男人，也根本不值得她留戀。
她本以為，他們的關系，僅僅只是如此。
可沒想到，除夕之夜的那一天，家里忽然多出了個男人。
一名中年男子。
李嫣然讓慕子杉管他叫叔叔。
才見他，慕子杉大概就猜到了母親和這名男子的真實關系。
畢竟，她不是傻子。
她心神恍惚的窩在廳里看電視，就見母親和那個男人兩個人在廚房里忙著包餃子。
兩人有說有笑的，男人還偶爾會撥弄點面粉弄到母親的鼻子上，嘻嘻哈哈的，笑著，鬧著，像個孩子。
慕子杉看得出來母親很高興。
而且，這種笑容她已經很久沒在母親的臉上見過了，可奈何，她無法接受。
她知道父親是個混蛋，對不起她的母親，而母親也沒有必要為那個混球潔身自好，可是……
原諒她，她接受不了這樣畸形的關系！
想愛可以，離婚，斷個干干脆脆，她什么也不會說的，可偏偏，他們為了金錢，卻一直在繼續著這種畸形而又扭曲的關系，讓她想吐！
她忽然覺得這個家，她也待不下去了。
她后悔回來了。
大過年的，每個人都有人陪著，除了遠在北城的顧云彥。
他只有一個人，孤零零的。
慕子杉從家里出來，坐在臺階上，看著黑沉沉的天空，撥通了顧云彥的電話。
此時此刻，她恨不能長上一對翅膀，朝那個男人飛過去。
她不該把他一人丟下的。
她怎么可以把他一個人丟在那孤冷冷的陌生城市里呢？
“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請您稍后再撥。”
“嗯？”
電話無法接通。
可能是這個點打電話的人太多了吧！
慕子杉如是想著。
卻又忍不住再次給他撥了通電話過去。
還是一樣，無法接通。
怎么回事？
或許在忙？
慕子杉如是安慰著自己。
是在忙才好。
就怕他閑著一個人，無所事事，才會顯得更加孤獨。
慕子杉回頭看了眼廚房里那一幕，長吁出一口氣來。
這個家，也快沒有她的容身之處了。
慕子杉呆呆愣愣的在家門前坐了近兩個小時。
直到里面李嫣然叫她進門吃餃子，慕子杉這才起身。
吃餃子的時候，慕子杉一句話都不說，只顧悶頭吃。
李嫣然自然發現了女兒的異樣。
她看了眼身邊的男人，又看了看自己女兒，猶豫再三后，才開口，“子杉，我打算和你爸離婚了！”
慕子杉聞言，驀地抬起頭來。
毫無疑問，這個消息，對慕子杉而言，根本就是個絕好的消息。
可當母親親自說出口的時候，不知為什么，她的心臟卻還是猛地沉了一下。
她其實多少是有些失落，有些不快的。
為什么？
因為，這個維持了將近二十多年的家，終于要散了。
“好。”
好半晌，她就應了一個字。
聲線啞啞的。
她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顆餃子，補充道：“這是好事。”
“另外……”
“嗯？”
還有事？
“我把我繼承的公司一半股份全都放到了你的名下，從此以后，這些資產全都歸你了。”
“？”
慕子杉瞪大眼，目光直愣愣的看著母親，還有些難以理解。
“這是你父親的意思，不然，他不肯跟我離婚。”
“你……不是，媽，你不是一直為了這些資產，而不愿意和我爸離婚嗎？可現在……”
“現在我找到了對的人，我愿意了，就算不要這些錢，我也愿意。”
李嫣然看了眼身邊的男人。
男人握緊李嫣然的手，“子杉，你放心，叔叔以后一定會竭盡全力照顧好你媽媽的，另外，叔叔我不缺錢，所以，這些資產你媽媽就算拿了也用處不大，給你倒是最好，這樣她也會對你放心一些。”
慕子杉不知該說什么好。
她難以預料這個男人對母親到底是真好還是假裝的，但他不稀罕母親的資產，就證明人家不是為了錢和母親在一起的，那也自然沒有假裝的必要。
或許，他們是真愛吧！
當然，慕子杉比誰都希望自己的母親能夠找到一個真正愛她的男人。
“還有……”
說到這，李嫣然又猶豫了。
她看著慕子杉，斟酌半晌后，才開口，“我和你叔叔準備領完證就定居加拿大了，子杉，你跟我一起走吧！叔叔已經替你物色好了學校，只要你答應，我們就可以馬上申請入學了，而且那學校真的很不錯。”
慕子杉傻住了。
她愣愣的看著母親。
她剛剛說……
她要移民去加拿大了？
還說要她一起去？
“不行！”
慕子杉搖頭，“我不去。”
“為什么？”
李嫣然難以理解，“子杉，你別任性，你跟媽媽走吧！”
“媽，我真的不去，我就留在這，哪都不去，你要走的話，你自己跟叔叔走吧，我不會攔著你的。”
“如果我走了，你一個人怎么辦？難道你以為你爸還會管你的死活嗎？”
“我一個人有什么關系？媽，我都已經二十了，我長大了！你放手去追求你自己的幸福吧，真的不用管我！”
她不可能會去加拿大的，也絕不可能把顧云彥一個人丟在這里。
李嫣然看著女兒，嘆了口氣，“你不愿意跟我走的原因，是因為顧云彥，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