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來找演堯的嗎？他這個點已經去研究所了。”

“我是來找你的。”

張淑芬沖黎楚晴晗了頷首。

張淑芬是典型出身名門望族的大家閨秀，她的性子不似秦鳳云那樣張揚，也沒有李文娟那樣跋扈刻薄，相反的，她為人謙和，說話總是低聲細語，娓娓道來。

黎楚晴連忙把張淑芬請進了別墅里。

這個點兒，正是用午飯的時候。

黎楚晴才剛把午餐張羅上桌，沒想客人就來了。

張淑芬進門就聞到了飯香，見到餐桌上擺放的那幾道家常菜之后，她微微笑著問黎楚晴，“這是你做的？”

黎楚晴有些尷尬。

搖搖頭，如實道：“這是演堯做的。他每天上班之前會替我把午飯備好。”

話落，黎楚晴見到張淑芬臉上的笑容似有小片刻的僵凝。

黎楚晴知道，她肯定是不高興了。

是啊！哪個做母親的會喜歡自己親手呵護大的兒子這么費心照顧別人呢？

黎楚晴連忙又道：“我之前從來沒有下過廚，所以廚藝這塊確實不盡人意，不過我最近已經在認真學了，應該過不了幾日我就能為演堯下廚了。”

張淑芬相信她的話，因為她才進來就瞥見了沙發上落著一本翻開的菜譜。

顯然，她來給自己開門之前正在閱讀。

張淑芬笑著點頭道：“很好。”

“伯母，您要嘗嘗演堯的廚藝嗎？味道還挺好的。”

“好。”

張淑芬微微笑道：“我還從來沒有嘗過我兒子的手藝呢！”

“那我去給您拿碗筷。”

黎楚晴說著，就連忙進了廚房里去。

她在廚房里暗自吐了口長氣。

不知是不是她太緊張的緣故，總感覺未來婆婆的到來，對她似乎并不友好。

待黎楚晴把碗筷端出來，張淑芬已經自顧坐上了餐廳。

黎楚晴連忙走上前去，替她擺好餐具。

張淑芬優雅的鋪好餐布，看著為自己張羅的黎楚晴，彎著眉眼笑著說道：“真是長大了，懂事了。”

被張淑芬忽然這么一夸，黎楚晴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別太拘謹，還跟從前一樣，坐下吃飯吧！”

張淑芬示意她在自己的對面位置上坐下。

黎楚晴點點頭，坐了下來。

張淑芬先動筷，她姿態始終保持著優雅從容。

夾了片肉送進嘴里，細嚼慢咽，仔細品嘗，像是在品鑒這世上最珍貴的饕餮美食，之后點點頭，不留余力的贊許道：“這小子真是長進了，不錯。”

聽得張淑芬夸贊林演堯，黎楚晴不由笑了，仿佛她夸贊的人就是自己一般。

張淑芬繼續細嚼慢咽的吃著碗里的飯。

黎楚晴忐忑不安的低頭扒飯。

氣氛一度有些詭異。

她知道張淑芬今天來找自己肯定是有話要說，可偏偏，她不急于出口。

越是如此，黎楚晴就越是有種被人拎在火架上烘烤的感覺。

“楚晴。”

忽而，張淑芬輕輕喊了她一聲。

黎楚晴驚得連忙抬頭，剛夾起的肉片也順勢落在了桌上。

黎楚晴更窘迫。

連忙扯了紙巾，把肉片捏走，又小心翼翼將桌面擦得干干凈凈，唯恐自己會有任何不妥行為。

張淑芬把她所有的舉動盡收眼底。

她只不動聲色問道：“這幾日你可有看新聞？”

“沒有。”

黎楚晴搖搖頭，“演堯不太愿意讓我看，說擔心影響我的心情，我想想也是，想必網上都說些不堪入目的話，我也就沒看過了。”

張淑芬挑了挑碗中的米飯，“演堯倒是把你保護得極好。”

“是啊，他待我真的很好。”

黎楚晴又忍不住在心中感嘆，自己從前大概真的是被豬油蒙了心吧！這樣的好男人就在身邊，可她卻跟瞎子一般視而不見。

“我知道，我兒子真的很喜歡你，從小到大一直如此，但是，楚晴，無論是他，還是你，你們倆如今都已經是成年人了，成年人身上背負的責任，遠不只有自己這么簡單。”

張淑芬嘆息一聲，“你大概不知道，因為你和他的丑聞，我們林氏集團股票暴跌，如今已經快跌破十個點，損失是以百億為單位來計算的。”

張淑芬的話，讓黎楚晴愕然。

這些，她從前竟從未想過。

張淑芬繼續說道：“演堯的父親最近也因為你們倆的事情直接氣到病倒了，商場上那些對手們個個戳著他的脊梁骨笑話他，你伯父好面子，哪當得了這些？如今他倒下，公司士氣自是大不如從前，演堯本不是個熱衷經商之人，如今也不得不回來接管他爸手上的工作，只是……”

張淑芬嘆著氣，直搖頭，“這樁丑事已經讓他的形象在其他董事面前大打折扣，人人都道他沒有常侖，連自己兄弟的老婆都搶。”

黎楚晴想著那一幕幕讓林演堯難堪的畫面，心頭如同被鈍器所砸，疼得她喘不上氣來。

張淑芬說到悲痛的地方，不覺濕了眼眶。

她抹了抹眼角的淚痕，“在家里，演堯甘愿為你撐傘，把你保護妥帖，甚至連外面的流言蜚語都不讓你接觸，可他呢？你可知道網絡上那些瘋子們的可怕程度？他們拉著長橫幅每日去演堯的研究所門口大吵大鬧，報警吧！警察抓了一批，又來一批，他們就像xie教的教徒一般，不厭其煩，沒完沒了。那些狗仔們呢？想方設法的追蹤著他，每天他回來這個家之前，得先與那些狗仔們開著車在大街上斗智斗勇一兩個小時，確定把那些蒼蠅都甩開之后才敢開車回家。為什么？因為怕把你暴露在他們那些人的鏡頭里。楚晴，你終日在這躲著，藏著，以為這樣外面就是一片平和，可你不知道，這個疼愛你的男人卻因為你在外面飽受風寒，槍林彈雨。辛辛苦苦與外面那些人魔鬼怪糾纏對付一整天，回家后卻還得為你洗手作羹湯，打點你所有的飲食起居問題，你問問你自己的心，你真的能心安理得嗎？”

張淑芬平靜的話里，沒有咄咄逼人，卻一字一句，字字珠璣，敲在了黎楚晴的心頭上。

她想起這些日子，他回來時那滿臉的疲憊，甚至不過幾天，他卻已經明顯清瘦不少，可到了她跟前時，他還是她的那座大山，對于外面那個混沌的世界，始終是只字不提。

黎楚晴的眼淚，如斷線的珠子般，奪眶而出。

“楚晴，如果你真愛他，就請你離開他吧！如今你于他來說，只是負擔，累贅。況且，打從你和宴北邁進婚姻殿堂開始，就已經注定你和演堯不可能再有結果了！即便他真的愛你，林家也絕不可能會接受一個二婚的媳婦，即便是你，也不行。你還看不明白嗎？”

黎楚晴捂面痛哭。

晶瑩的淚珠子從指縫間落下來，滴入她跟前的餐盤里，迅速暈開，化成了一朵悲傷的水花。

張淑芬走后，黎楚晴一直在想著兩個詞語，負擔與累贅。

因為占著他愛自己，所以對于他的給予，她接受起來，那樣理直氣壯，卻殊不知，在這份愛里，他因她而背負了多少苦難。

***

整一下午的時間，黎楚晴都在廚房里忙碌著。

就一道簡單的糖醋排骨，她卻已經反反復復燒了不下五遍，最后因為食材耗盡，她不得不請物業替她點外賣將食材送到了家里來。

當然，她去接食材的時候，即便是物業送來的，未免暴露，她也黑超遮面，謹慎小心。

糖醋排骨這道菜是林演堯的最愛，所以，今天下午她務必要在他回來之前，把這道菜學會。

即便現在她做出來的還是黑糊糊的，不是火候欠妥，就是火候太過，但她終究相信功夫不負有心人。

林演堯回到家里的時候，已經是夜里七點時分。

才一進門，黎楚晴就跟一只小貓兒似得，一下子竄進了林演堯的懷里，“回來了？累不累？”

林演堯本覺有些疲憊，可才一摟到懷中人，所有的疲倦好似瞬時消失殆盡了般，他寵溺的揉了揉黎楚晴的發絲，“是不是餓了？”

黎楚晴仰頭笑道：“到了投食時間，是嗎？”

林演堯低頭在她唇上烙了個纏綿的深吻，“走，做飯去。”

他牽著黎楚晴的手，一同往廚房去了。

卻在經過餐廳的時候，愣住。

山珍海味竟已經全都端上了桌。

他滿臉愕然的看向黎楚晴，笑問道：“今兒咱們家來田螺姑娘了？”

黎楚晴好不神氣。

她雙手背在身后，仰著腦袋，雄赳赳氣昂昂的走到餐桌前坐下，比了比旁邊的座位，“過來嘗嘗田螺姑娘的手藝如何。”

林演堯拉開座椅坐下，驚喜又詫異的目光落在黎楚晴的臉上，“今兒怎么回事？為什么突然田螺姑娘附體了？”

“想了想，我這每天吃穿用度全都是你的，怎么著也該好好犒勞你一頓吧？”

黎楚晴用手比了比餐桌上的菜，“你可得全部吃完才行。”

“放心，一點都不會剩給你！”

林演堯說著，拿起筷子，就迫不及待的開始試吃起來。

第一道菜，太咸。

第二道菜，太甜。

第三道菜，太苦。

第四道菜，太淡。

……

林演堯大快朵頤的嘗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