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的身體很軟,這是祁薄第一次抱孩子。
自己的女兒,沒有叫過他一聲爸爸,就這樣死去,躺在他的懷里。
祁薄多次想觸摸她的臉,卻畏懼了。
因為他沒有資格。
歐陽陌將臉捂在雙手中,一直在哭。
有工作人員上前,說時間到了。
他們卻好像什么也沒有聽到。
人死了要火化似乎是天經(jīng)地義,可是,祁薄去死死的抱著一個陌生卻流著自己血的孩子,不愿意松手。
他英俊的臉上很冷,很蒼白。
因為他的固執(zhí),霍璇哭著躲進了前夫的懷里。“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將恨牽連到孩子的身上。我應該查清楚,實話實說,不該騙著你們。”
事情也許不會到今天這步田地。
這個本該吃苦享福都在祁家的孩子流落在外,如今以這樣的方式懲罰著所有人。
“可以不燒嗎?”說話的是歐陽一諾。
她問出了所有人心中的話。
漂亮的小臉蒼白,嘴角一直下彎著,是個難過的表情。卻又固執(zhí)的沒有流過淚,她一瞬不瞬的望著工作人員。“可以不燒我的姐姐嗎?”
她好漂亮,很乖,一直都沒有鬧。“可以嗎?”
工作人員為難了。
歐陽陌一把抱住歐陽一諾,哭著道:“不要說了,不要說了。”
不知道有沒有人親眼目睹自己的孩子死亡,那種撕心裂肺的感覺,比讓自己去死更難以忍受。她更不知道,有沒有人能體會,自己的孩子小小的,一米不到,弱小得不到三十斤,卻要放到火中燒成灰,捧在懷里。
那種絕望。
這一天,她一直在哭。
像個走失的孩子。
沒有人可以安慰到她。
祁薄站了起來。
大家意識到他的舉動后,都吃驚的看著他。
他卻沒有表情,誰也不看。
朝里面走。
工作人員趕緊跟上。
歐陽陌大叫著站了起來,卻被程聿拉住了。
“不要啊,不要啊,那是我的孩子,還給我。”也許她的聲音太恐怖。
一直堅強的歐陽一諾總算哭了。
她抱住歐陽陌的腿,死死抱著不放。
程聿被她的叫聲,叫得心一抽一抽的。他已經(jīng)極力的忍受著痛苦,卻被她一聲尖銳過一聲的叫喊,喊到眼紅。
最后,歐陽陌是怎么倒在程聿懷中的,她不知道。
再次醒來時,是在一間昏暗的房間。
她費力的看了半響,才反應過來,這是臨山自己跟祁薄的房間。
怎么在家里?
“年年?”年年呢?她一下從床上跑了起來。她記得祁薄抱走了孩子,她記得自己沒有攔住他,她還記得,他們要將自己的孩子燒成灰。
她的腳還沒有落到地上,人先載倒在地。
這時,進門來的祁薄嚇了一跳。
睡夢中她一直喊年年,嘴巴干澀,所以下去給她倒了杯溫水。
誰知,一上來,就看到她倒在地上。
放下杯子,立馬上前抱扶住她。“歐陽陌?”
這個英俊,無數(shù)女人神往的男人像變了個模樣,七情六欲一覽無余,那臉上摘不下來的傷,令人望而心碎。
他坐在地上,抱住她的身子,安撫著她。
“祁薄?”看到他,她立馬驚慌的問:“年年呢?我們的孩子呢?”你把她怎么了?
祁薄沉默了。
他將她的臉按到自己的懷里。不讓她看到自己流淚。
“歐陽陌”
房間里很安靜。
她屏住呼吸,不敢動。眼睛睜得大大的。
“年年埋在了黃家灣的墓地里。”那里是五年前霍璇買的一塊空墳。埋的時候,霍璇哭著說,早知這么不吉利,當初就不買了。
沒有想到,這個空墳,五年后的今天真的埋進了她的孫女。
一塊沒有提名的墓碑,提上了名字。還有一張令人心碎的照片,照片上的小女孩微笑著,定格在這個寂靜的墓地。
祁薄閉了閉眼,都不敢回想。
“你燒了她嗎?”她的聲音很空。祁薄更緊的抱著她。
是的。
燒了。
他親自送進去的。
在窗口看到孩子進火后,只剩下骨頭。不到十分鐘,用一個鐵盒子裝出來一盒灰。
一個工作人員用鐵錘將沒有碎的骨頭當著他的面,壓成灰時,他一拳將那個工作人員打到吐血。
原來人死后,要經(jīng)歷的事情這么殘忍。
他紅著眼睛,抱著她的骨灰出來的。
“歐陽陌”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聲音在哽咽,頓了頓才說:“我們還有一諾。”
是呀,還有一諾。
因為年年,大家都忽視了這個又小又懂事,還很固執(zhí)的孩子。
“祁薄,我錯了嗎?”她不后悔生下她們倆個,可是她后悔自己沒有給她們更好的。如果可以選擇,她一定不會盲目的懷孕。
不會覺得這個是好玩的事,而不經(jīng)過深思熟慮,做各種讓自己后悔的事。
“是的,你錯了。”祁薄將她想要抬起的頭,又按了回去。“你不該病了不告訴我,更不該已經(jīng)病了還瞞著我。”
如果不是懷孕,她不會發(fā)病。
又何嘗不是他的錯呢?
她的所做所為,自己都是站在自己的立場在考慮,一次也沒有站在她的立場。
如果不偏激的去質(zhì)疑她上絕育環(huán)的事,就不會殘害一個孩子,那是他的錯。
如果心平氣和的談一次,是不是結果就會不一樣。
她幾次有話要跟自己說,自己更應該冷靜下來,這樣事情不是今天這個結果。
“最大的錯在我,歐陽陌。”
祁薄閉上眼睛,下了結論。
歐陽陌卻搖著頭,驚慌的說:“是我,我是媽媽,是我沒有照顧好她們。”她掙開了的懷抱,捂住自己的臉。
“爸爸沒有告訴我,我出生就攜帶疾病。更沒有想到,我十七八歲會懷孕。我很想告訴你,可是我從鏡子中看到自己發(fā)病時的丑樣子,我害怕你不喜歡我。”
這些都是祁薄不知道的。
他蹙著眉頭望著她抖動的肩,跟不敢抬起的臉。
“我想救你,爸爸說我引產(chǎn),就撤訴。可是,你的身份曝光,已經(jīng)不是我爸爸能夠掌控的。我卻傻傻的認為,不要孩子你就不會有事。可是,我在醫(yī)院引產(chǎn)時,看到報紙時,我拒絕了引產(chǎn),在博士的工作室生下她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