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風(fēng)道骨的大夫捏住俞風(fēng)慶的手腕,半垂著眼皮,一動不動。
俞風(fēng)慶心里不免緊張起來,切脈要切這么久的嗎?是不是因為自己太在意了,所以影響到了大夫的診斷?
他不由地放慢了呼吸,在心里拼命安慰自己,一定不會有事,他的身子難道他自己還不了解?明明就是好好的。
終于,老大夫松開了手,卻沒有急著說什么,只用一種微妙的眼神盯著俞風(fēng)慶,看得他背后發(fā)毛。
“大夫,我是不是沒事?”
“唔……你且這么認為吧,這樣,對你來說更好一些。”
老大夫長長地嘆了口氣,臉上浮現(xiàn)出一抹深深的遺憾,“大人的病癥,老夫也做不了什么,這趟出診,老夫就不收你診金了。”
說著,老大夫讓藥童提著藥箱就要走。
俞風(fēng)慶腦袋里“嗡”的一下,人都蒙了,他急急忙忙地拽住老大夫的衣袖,“大夫,大夫!你這是什么意思?難道我真的有什么病不成?”
“俞大人,人命自有天定,這并不是你的錯,老夫言盡于此。”
“那你倒是說明白啊!”
老大夫轉(zhuǎn)過身,眼里是顯而易見的憐憫,“老夫只能說,俞大人若是真不想認命,不如去求蘇姑娘,要說這石虎城里醫(yī)術(shù)最有能耐的,非蘇姑娘莫屬,老夫才疏學(xué)淺,幫不了大人。”
他將俞風(fēng)慶的手輕輕拽開,搖了搖頭,帶著小藥童慢慢地走了出去。
俞風(fēng)慶呆若木雞,怎么會?他果真有病?還是輕易治不好的那種?這怎么可能呢?
一旁的賈軒也是一臉震驚,俞大人的身子已經(jīng)病入膏肓了?怪不得,玄水說話的語氣那樣奇怪,這么說,他們跟著的是一個可能活不了多久的人?
“你再去給我找一個大夫來!這個大夫年事已高,興許已經(jīng)糊涂了!他自己都說自己才疏學(xué)淺,說出來的話如何能讓人相信?”
賈軒抬頭,看到俞風(fēng)慶滿臉猙獰,頓時覺得好像俞風(fēng)慶的氣色確實不太好的樣子。
日日白水饅頭,氣色能好才有鬼。
但賈軒聽了大夫的話,再看俞風(fēng)慶,就越看越不對勁。
“還不快點去!”
“哦,好,俞大人稍等,我這就去。”
如法炮制,賈軒請玄水幫忙,又特意找了個身體健壯,神清目明的大夫前來。
這位大夫就比之前那位說話直白多了,“俞大人這個狀況,請我來也是沒用的,我無能為力,俞大人保重。”
“你也說我有病?”
“大人莫非察覺不到?也是,大人的病并非浮于表象,你如今察覺不到也是正常,待大人覺得體痛難耐之時,就已經(jīng)回天乏術(shù)了。”
“你胡說!我好得很!”
“大人既然不信,又何苦讓人請我來?”
大夫不急不躁,“大人只堅信自己無病便是,在下先行告退。”
“你站住!”
俞風(fēng)慶喊住了大夫,他呼吸急促,后脖子有汗珠滲出,眼睛里終于浮現(xiàn)出了恐懼。
“我……我該怎么做?你不是大夫嗎?我若是有病,你該給我診治才是,你怎么能什么都不做?”
“在下不才,俞大人的病癥,在下恐怕做不了什么。”
大夫嘆了口氣,“能看出大人身體不適已是不易,可是如何診治,在下實在想不到什么法子,因此無法為大人做些什么。”
“不過……大人求生心切的話,也許蘇姑娘會有法子,她懂的東西比我們都要多,法子也時常出其不意,前幾次若不是蘇姑娘,石虎城傷亡的人數(shù)也不會只有那么一點。”
說到蘇嬌,大夫眼睛里滿是崇敬,那是個能讓人聯(lián)想到奇跡的女子,又大方心善,跟他們這些行醫(yī)的人分享了許多寶貴的知識。
蘇嬌在石虎城的名望,在醫(yī)者中尤其高。
俞風(fēng)慶手握成了拳,又是蘇嬌!又是讓他去找蘇嬌!
這些人說的也是實話,蘇嬌的醫(yī)術(shù)如何,俞風(fēng)慶心里也知道,可是……
大夫離開,俞風(fēng)慶心態(tài)徹底崩了,整個人都陷入了自我懷疑的狀態(tài)。
賈軒在旁邊看了一會兒,默默地出去,他得跟人再合計合計,俞大人要真的病入膏肓,那還值不值得自己追隨,壓根兒就沒有指望了呀!
……
蘇嬌將俞風(fēng)慶的事情拋之腦后,等到有人來跟她說,俞風(fēng)慶想見她到時候,她才想起來這人。
“俞大人不是尚在病中?讓他安心休養(yǎng)就是。”
“姑娘,他在外面鬧起來了,說是一定要見姑娘。”
秀巧俯下身,“姑娘,我方才出去瞧了,俞大人的模樣比起之前又要憔悴許多,他真的患病了?”
“是啊。”
蘇嬌站起來,撥了撥頭發(fā),“壞心病,沒有能耐想要靠著旁門左道往上爬,可不就是病了。”
“您要去見他?”
“他都已經(jīng)找來了,我自然是要見他的,人的天性我可能改不了,給點教訓(xùn)總還是可以的。”
蘇嬌出去見到了俞風(fēng)慶,果然瞧著他臉色不好,“俞大人怎么來了?你該多休息休息才是,趕緊坐下,別累著了。”
“蘇姑娘,蘇姑娘你一定要救救我!”
俞風(fēng)慶眼神里充滿了恐懼,“我究竟得了什么病?我還有沒有救?姑娘不是醫(yī)術(shù)超群嗎?你一定能救我的是不是?”
“俞大人莫急,免得動了氣,傷了身子。”
蘇嬌給他倒了杯茶水,俞風(fēng)慶哪里有心思喝茶?
“蘇姑娘,你再給我診診脈,你趕緊給我開方子診治,我一定要沒事,一定要沒事才行!”
“俞大人這么說了,我定然義不容辭,只是大人的病情……并不樂觀,治起來也相當(dāng)棘手,大人若是愿意配合的話……”
“我愿意!你讓我做什么都愿意!”
蘇嬌笑起來,“我能讓俞大人做什么,治病左右不過喝藥和針灸,我是怕大人覺得太難受了,到時候生不如死半途而廢,那倒不如就這樣當(dāng)做不存在地好好過最后的時日。”
“我能堅持下來,我一定能夠堅持下來!”
俞風(fēng)慶惜命得很!他想要的,是長長久久富貴榮耀的日子,而不是短暫的安逸!
他還想著要將石虎城收入囊中,他怎么甘心?
“既然如此,那我就試試吧。”
蘇嬌目光直視俞風(fēng)慶的眼底,里面充斥著欲望和野心。
她都猜得到俞風(fēng)慶的打算,他想要權(quán)利念頭太強烈了,他覺得礦脈這件事蘇嬌處理的不妥,本該來跟蘇嬌提出異議,但他卻私底下當(dāng)做把柄去告發(fā)蘇嬌。
俞風(fēng)慶一直在收集蘇嬌的事,玄山和玄水來跟蘇嬌說過不下好幾次了。
他一次次表現(xiàn)出想要幫助蘇嬌管理石虎城,卻從不肯努力,只想憑借自己的身份獲得好處,他的身份也許在別處管用,可是在石虎城,自身實力弱,那就是個渣渣。
蘇嬌答應(yīng)給俞風(fēng)慶診治,也就不耽誤時間,刷刷地開了方子拿去讓人抓藥煎藥。
她則要給俞風(fēng)慶施針。
“先跟大人知會一聲,會有些疼,如果你堅持不住,或是打斷了施針,那也就沒必要繼續(xù)下去,大人也知道,我每日都挺忙的。”
“我知道了,蘇姑娘放心吧。”
秀巧讓小丫頭拿著藥方出去抓藥,小丫頭走出房門之后,忽然聽見里面一聲痛呼,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聽起來,好像真的很疼啊!
……
今日在府里負責(zé)抓藥的是榆甜,她拿著方子看了半天,“這是姑娘開的?”
“嗯,有什么問題嗎?”
“沒有,只是姑娘難得會開這么嚴(yán)重的方子呢。”
“這是給俞大人治病用的,聽說俞大人確實得了重病。”
“俞大人啊……”
榆甜抬頭看了看屋頂,忽然笑起來,“姑娘就是姑娘,開出來的方子我們望塵莫及,我這就給你抓藥,等藥煎好了切記要趁熱讓俞大人喝下去,涼了藥效就會減弱的。”
等小丫頭捧著藥包離開,莫顏從外面走進來。
“那是給誰抓的藥?”
“俞風(fēng)慶。”
“給他?他可是給玄山下過毒呢!姑娘也太好心了。”
榆甜將方子拿給她看,莫顏眼睛漸漸睜大,“姑娘開的?”
“嗯。”
“姑娘威武!”
“那是,反正對身體也算好事,姑娘這么做,還便宜他了呢!”
……
俞風(fēng)慶這會兒如同被蹂躪過一般,渾身是汗地趴在床上,胳膊和腿軟趴趴的,一點兒勁都沒有。
“蘇姑娘,好、好了嗎?”
蘇嬌正在收拾針囊,“好了呀,俞大人趕緊將衣衫穿穿好,可別著涼了,明日我再來給大人針灸。”
“明日……還要嗎?”
蘇嬌奇怪地看著他,“俞大人是頭一回生病嗎?針灸一邊都是七日一個療程,得三四個療程才算初顯成效。”
俞風(fēng)慶面如死灰,一次,他就有些受不了了……
這會兒自己的身子還在一抽一抽的,實在是疼的想要痙攣,他都快要破了嘴唇才堅持下來,可還有那么多次在等著他嗎?
“姑娘,藥煎好了。”
“拿給俞大人喝,這藥一定得趁熱喝了才好。”
蘇嬌轉(zhuǎn)過身跟俞風(fēng)慶打招呼,“俞大人,那我就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