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嬌從不擔心沒有病患,醫術很依賴口碑,寧白和奎忠,不就是因為自己給蕭離然診治了才來找她的?
還有孟燁,孟老如此夾生的性子,這會兒老老實實地讓自己扎針,也是因為薛老牽線才有的機緣。
“這里離我住的地方近,周圍街上又熱鬧,我很滿意。”
“我說你別生氣啊,可我瞧著也沒人來找你看病。”
薛老一說這話,孟燁就瞪了他一眼,“老夫不是人嗎?”
“啊?哦,你不算。”
孟燁翻了個白眼,心里默念不要跟他計較,他有病在身。
蘇嬌輕笑了兩聲,“這也沒什么,剛開張是正常的,往后等二老離開青州,遇上需要找大夫的事情能想起我,我不就有生意了?”
薛老點頭,“這是當然,要我說,你一點兒不比京里的大夫差,在青州是埋沒了。”
“也不至于,這里是樞紐,又熱鬧又繁華,我還挺喜歡的,不過若是往后有機會,也是會去京中見見世面。”
蘇嬌將孟燁身上的銀針取下,清理干凈收好。
“孟老最近可有再犯過頭疼?”
孟燁一邊穿衣服一邊搖頭,“不曾,你很有本事。”
哇……孟老這是頭一次夸她耶。
蘇嬌還挺有成就感,“那就好,之后也不用針那么頻繁,按著方子吃藥調理,隔三差五針灸一次,對了,您在青州還能呆多久?”
孟燁算了一下,“差不多,還有十日就該回京了。”
“那行,這十日好好鞏固一下。”
其實十日是有些少了,孟老的情況,最好能堅持針灸三到五個月,不過孟老怕是沒這個時間。
“要不丫頭,你跟我去一趟京里?你放心,我定是不會虧待你的。”
孟燁深受頭痛的困擾多年,如今終于有希望能擺脫這個困擾,讓他做什么都愿意。
但蘇嬌是不愿意的,她沒想過做私人大夫。
“這樣吧,若是等您回京之后,頭痛再發作的話,我再去京里,我的醫館也才開張,總不好三天兩頭地關門。”
孟燁這會兒有些懊惱自己從前對蘇嬌的態度,早知如此,他該多籠絡籠絡才是。
“那樣……也行。”
不過孟燁還提了另一件事,“那些藥茶,你賣不賣?”
蘇嬌就為難了,當初做藥茶也是因為一時技癢,做一些四處分一分,可如今成效卻超出她的預料。
莫非,自己的醫館還能另辟出一條門路不成?
“藥茶做起來有些麻煩……”
“只要你做,多貴我都買。”
送上門的生意,蘇嬌哪里有往外推的道理,“成,孟老肯照顧我的生意,是我的福氣。”
……
蘇嬌于是趁著孟老還沒離開青州,給他多做了一些藥茶,孟老也爽快,給足了銀子,一線堂的賬房都有些吃驚,這醫館走的什么路數?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的意思?
蘇嬌心滿意足,不虧就成,往后醫館興許能賺得更多。
百草堂的張宏革近來十分關注對面一線堂的動靜,他發現那兩位大人見天兒地往一線堂跑。
張宏革也算是見過世面的,當初一眼就能看出兩位大人并非等閑之輩,可這樣的人,怎么會如此頻繁地進出一線堂?
張宏革在治病問診的空余,心里的好奇逐漸滋長,那兩位瞧著也不是庸人,不會上低淺的當,那么一線堂里是果真有什么名堂?
這日,張宏革瞧見薛友德和孟燁從一線堂出來,他剛好手邊沒有病人,于是下定了決心一般出了門,將兩人攔住。
“二位大人,不知可還記得老夫。”
孟燁抬頭看了看百草堂的牌匾,“自然是記得的,你有什么事?”
“老夫想給大人再診治一番,還請大人允許。”
“沒那個必要,我如今已是好了不少。”
“大人可是在一線堂看的病?可是那位女大夫?”
薛老皺起了眉,“大夫是男是女有什么問題嗎?別的地方治不好,一線堂能治好不就成了。”
“因此老夫就更想確認一下,大人的病癥是否真的有所緩解。”
張宏革態度不卑不亢,他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要驗證一番,薛友德沉默半晌,“也好,老孟你就讓他瞧瞧吧。”
“老薛,你這是……”
“那丫頭的醫術,總得有人知道才好,這位大夫很合適。”
孟燁跟著張宏革去了百草堂,一番診察過后,張宏革臉上浮起了不可思議。
“藥方也改動了?可這是什么用意呢?”
張宏革明顯對藥方更有興趣,都不管薛友德和孟燁還在就陷入了沉思。
孟燁也不去提醒他,與薛友德離開了百草堂。
薛友德步履緩慢,“那位大夫我覺得并不是個嫉妒賢才之人,讓他了解蘇丫頭的本事,是一件好事。”
“你覺得是好事就成,反正我也說不過你。”
……
張宏革驚異于孟燁的變化,醉心于研究那張方子,但其中的關鍵總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忍了幾日,終于沒忍住,悄悄地去了一線堂。
“請問,你們這里的大夫在不在?”
一線堂的管事可熱情了,不容易啊,一線堂總算有新人上門了。
他立刻將張宏革請進來,讓人去請蘇嬌。
蘇嬌正在后院曬藥,聞言凈了手來前面兒,瞧見了張宏革。
“您是來看病的嗎?”
張宏革搖了搖頭,“不,我是百草堂的大夫,我今兒來是……”
他將那張方子掏出來,“這是你開的方子吧?我有幾個地方不明白……”
張宏革今日來是做好了要被人趕出門的準備,他身為大夫,最是知道這種事情有多荒唐,誰會將自己的方子說與外人知道?
然而面前這個漂亮的小姑娘看了那方子一眼,很隨意地說,“這樣啊,去雅間說吧,秀巧,重泡一壺茶送進來。”
蘇嬌說完就往雅間帶路,張宏革在原地掙扎了一小會兒,才邁步跟上去,腦子里還沒怎么理明白。
進了雅間,蘇嬌請人坐下,將那方子鋪在桌上,“哪幾味藥材不明白?”
張宏革游魂一樣木然地指了幾個地方,蘇嬌想了想,開始解釋,“這里原本是川穹,我換成天麻的原因是……”
“你真的要告訴我?”
蘇嬌一愣,莫名地看向張宏革,“你不是不明白嗎?”
“我不明白,你就愿意告訴我嗎?”
“為什么不呢?”
蘇嬌一臉疑惑,張宏革卻比她更疑惑,她是不是不知道對大夫來說,藥方有多重要?那可是大夫維持生計的根本,在百草堂李,哪怕是個治牙疼的方子,都不會輕易告知別人。
“你就不怕我偷學了去?”
“學唄。”
蘇嬌渾然不在乎,“學了,往后遇上相似的病人就能多救一個,有什么不好嗎?”
蘇嬌一點兒沒有私藏的概念,她學這些的時候,也沒有誰私藏過,只有自己能力有限學不過來,也因為如此,才有如今的蘇嬌。
張宏革卻因她所說的怔忪了一瞬,看向蘇嬌的目光也變得略微不一樣了一些。
“你還要聽嗎?”
“要的,請姑娘指教。”
蘇嬌將那張方子上張宏革想不明白的幾處解釋了一番,對于效用,張宏革還要自行確認才成。
“這是應該的,實踐出真知。”
蘇嬌很是欣賞,她會的這些,也是經過了多年臨床才得出的結論,張宏革會不相信也是正常。
張宏革將藥方收好,“那位大人的頭疼之癥,也是你治的?”
“是啊。”
“不知道姑娘師承何處?”
“家師不讓報名諱。”
張宏革在蘇嬌這里待了一陣,都不想走了!跟這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說話,讓他受益匪淺。
“師父,那邊有病人找您,催您回去呢。”
張宏革的小藥童過來找人,張宏革只得起身告辭,走了兩步又回頭,“往后……我還能經常來你這會兒嗎?”
“您高興就好,左右我這里也沒什么人。”
蘇嬌自嘲地笑笑,跟他招招手,又去了后院。
真是個讓人無法理解的小姑娘……
張宏革笑著搖搖頭,回去了百草堂。
一會去,張宏革就被人團團圍住,“張大夫,你去一線堂了?”
“你去那兒做什么?”
“是不是去教訓他們去了?這年頭什么人都能開醫館?也太草菅人命了。”
“張大夫,那里面的大夫是不是真的是個女子?你說說好好的姑娘家不在家里待著,卻跑出來開醫館?傷風敗俗的……”
張宏革的臉冷了下來,“背后嚼舌根,你們若是這么好奇,自己去看啊?醫者不分男女,都是治病救人,她一個姑娘家能有這樣的覺悟,你們憑什么說她傷風敗俗?敗的誰的俗?”
眾人:“……”
好端端的,拿他們出什么氣?
“張大夫,我們也不是那個意思,你不是也覺得一個姑娘家能有什么醫術,沒的害了病人……”
“那是之前,此事我會與她道歉,我先去看病人去。”
張宏革板著臉進了內間,留下幾人面面相覷,“這是怎么了?去了一趟一線堂,立刻就人改觀了?一線堂里住著什么勾人心魄的鬼怪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