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仁就在蘇嬌身邊留下了。
于是一線堂還未開張的時候,蘇嬌又有了新的事情打發時間。
“可念過書沒有?”
久仁垂著腦袋搖頭,“沒有。”
“那沒事兒,現在學也來得及。”
反正他這年紀,也就是一二年級的事兒,從頭學剛好。
蘇嬌讓秀巧去買了啟蒙的書回來,手把手地教他認字寫字。
久仁很珍惜這個機會,格外努力用心,蘇嬌發現他是真聰明,那些字教他一遍他就會,一開始寫的不好看,他就耐心地一遍一遍練,特別勤奮刻苦。
蘇嬌意外的相當有成就感。
但是久仁覺得,自己是來伺候姑娘的,就總想著找些什么事情做。
“做什么做?你這才多大?先把書念好了,往后才能更派的上用場。”
蘇嬌的手在他腦袋上揉了揉,自己剛上小學那會兒,是什么樣子的?大概幼稚到連自己都不愿意想起來……
一線堂雖然沒人上門問診,卻也不清冷,蘇嬌看醫書,久仁就在她旁邊的桌子上寫字,偶然蘇嬌會看一看,給他糾正一下。
一線堂的藥香里夾雜著淡淡的墨香,也怪好聞的。
蕭離然走進來的時候,瞧見的就是這樣一幅莫名和諧的場面。
“蕭大人?”
秀巧率先看到了他,蘇嬌聞言抬起頭,將手里的書放下,“蕭大人怎么來了也不說一聲?”
“知道你如今整日都在一線堂,所以直接就過來了,不過看起來,你這里一點兒都不忙?”
蕭離然笑著欣賞一線堂的擺設,很是用心別致,令人眼前一亮。
蘇嬌請他坐下,這次沒瞧見寧白扶著他,想來傷應該好了許多。
“醫館生意慘淡,說明生病的人少,該高興才是。”
她隨口應著,給他倒了杯藥茶,“你嘗嘗,我做的藥茶,可凝神靜心,滋陰潤肺。”
蕭離然很給面子地喝了一口,眼睛微微睜大,“我從前也喝過藥茶,總是不習慣濃重的藥味,將茶香遮掩的一絲也不見,可這個倒是更能襯托出茶香來,你怎么做到的?”
蘇嬌就瞇著眼睛笑,“秘密。”
“很好喝,你果然是個厲害的。”
被人稱贊,蘇嬌自然是高興的,尤其被好看又有能耐的人稱贊,高興會翻倍。
“這次做的不多,也沒送出去多少,都給蕭大人帶著。”
她特別大方,讓秀巧去將藥茶拿出來,她則請蕭離然去里面的屋子,要給他診察傷處。
蕭離然站起來,目光掃過一旁埋頭苦寫的久仁,蘇嬌身邊怎么會多了個孩子?
“這是……”
蘇嬌腦子一抽,“我養的兒子,厲害吧。”
蕭離然:“……”
秀巧:“……”
眾人:“……”
久仁好像聽見有人在說他,茫然地抬起頭,臉上不知道什么時候還沾了些墨。
“你繼續寫,寫完這張就休息一下,出去往遠處看一看。”
蘇嬌覺得自己難得的幽默沒有收到效果,想快些將這茬揭過去,拽著蕭離然的衣袖就把他往里面拖。
秀巧都要哭了,姑娘這一天天的都在想什么!她的名譽,她的名譽就那么不重要嗎?要是真有人當真了……
秀巧努力想了一會兒,好像,對姑娘來說,也沒什么別的影響?姑娘就沒想過嫁人……但,但是這樣也不對!
……
蕭離然被蘇嬌拽到內間,聽見她硬邦邦地讓自己脫衣服。
他照著做,卻驚異地發現蘇嬌的耳朵紅紅的。
蘇嬌也不知道自己為毛有點不好意思,想一想也就鎮定了。
“蕭大人這些日子應該按著我寫的那些注意了吧?”
蕭離然聽見她的語氣又恢復,心里略略可惜,他點點頭,“你的話我都記著的。”
那就好。
蘇嬌幫他將衣服放好,掀開內里的衣衫,只看了一眼,蘇嬌的臉色就黑了下去。
她揚起眉,吊著眼睛去看蕭離然,“我的話,你就光記著了,卻不按著做?”
蕭離然:“……還是做了的,只是有時候……”
“什么有時候?你覺得你的傷的很輕嗎?這還有什么有時候?為什么恢復的這么慢?讓你忌口你忌了嗎?讓你每日靜養你靜了嗎?”
蘇嬌的聲音都傳到了外面兒去,寧白一臉的解恨,“蕭帥這是活該,也該有人能治一治他了!”
自己在旁邊苦口婆心為了他好,蕭帥是一點兒不領情,說的多了,他還嫌自己婆婆媽媽。
自己是為了誰啊!
有本事,來一線堂之前不要裝啊,還非不讓自己扶著他,呵呵呵,當人家蘇姑娘的醫術是假的?
秀巧莫名其妙地看著寧白一臉舒爽,給剛寫完一張的久仁剝了個橘子遞過去,“走,我陪你出去看看,姑娘說了,得愛惜眼睛。”
蘇嬌這會兒一點兒都不把蕭離然當做自己的靠山,這就是個最讓醫生不省心的病人!
蕭離然陪著笑臉,“我那不是,都有苦衷嗎?我只喝了御賜的酒,旁的能推都推了,靜養……靜養是不成的,但我能坐著絕不站著,能躺著絕不坐著,真的,不騙你。”
“那我還得夸夸你了?”
蕭離然舔了舔嘴唇,“……也不用,我后面一定注意!”
這話蘇嬌要是再信,那她就是個傻子!
她冷著臉,給蕭離然處理傷口,本以為應該有所好轉,結果卻發現,離自己預期的要差上一大截!
自己將他救下來容易嗎?他這么不愛惜,遲早是要出事的。
但蘇嬌也能聽得出來,蕭離然似乎也不容易,否則,他也不用將自己安排在這里。
蘇嬌雖然態度不好,但是動作卻依舊細心輕柔,清理了傷口換了藥,重新包扎好,蕭離然沒話題也要找一點出來,便問了久仁的事兒。
“他是個命苦的,我這里也不缺他一口飯,能留就先留下,至少得養大了再說。”
看著一個七八歲的孩子去死,蘇嬌也做不出來。
蕭離然眼里劃過一抹暖意,別看蘇嬌罵起他來都不含糊,可她的心是真軟。
換了旁的女子遇到這事兒,頂多給多一些銀子,也不會去管這孩子能不能保住銀子,銀子用完了又該怎么辦。
她倒好,直接就自己養了,也不顧后果,這樣的姑娘,如今不多見了。
“說起來,我那里倒是有一些給小孩子開蒙的書和字帖,等回去了我讓人給你送過來。”
“是嗎?多謝蕭大人。”
“我這次回去一定會多注意你說的,我保證。”
蘇嬌白了他一眼,呵呵呵。
從內屋里出來,久仁正好跟著秀巧從外面回來,蕭離然走過去看了久仁寫的字,將他叫過去,一點一點地指點他。
蘇嬌坐到寧白的身邊,“寧大人,你回去之后多提醒著點蕭大人,他再這樣下去,那傷怕是好不完全,若是日后留下了病根,那就是一輩子的事情。”
寧白面色嚴肅,“蘇姑娘有所不知,我勸了的,可蕭帥他……也是身不由己。”
寧白嘆了口氣,“蕭帥若是想保全他自己,有的是方法,可他又想護著跟隨他出生入死的將士們,他如今處境飄搖敏感,稍有不慎,就會陷入旁人的算計,所以他每一步都不能出錯,哪里還能顧得上傷。”
蘇嬌沒再說話,細白的手指在桌上輕輕地點了點,“今兒你們要留下吃飯吧?”
寧白不知道這事兒怎么一下子轉到了吃飯上,但他還是點了點頭,“蕭帥說是要留一個晚上的。”
“那成,有什么事,晚上再說吧。”
蘇嬌靠在椅子上,那是她專門讓玄山玄水拖回來的一把搖椅,靠在上面晃來晃去,舒服得很。
……
一線堂早早地關門,蘇嬌和蕭離然一道回去。
吃飯的時候,蘇嬌提了一件事兒,讓蕭離然筷子上的菜落到了桌子上。
“你說……你要跟我一塊兒回去?”
寧白秀巧也驚呆了,蘇嬌卻神色如常,給久仁碗里夾了個四喜丸子。
“你的傷這樣不成,你隔了許多日才能來我這兒一趟,又做不到按著我的囑咐休養,長此以往,還不知道什么時候能養好,我既然給你治了,就不能允許自己治不好。”
蕭離然放下了筷子,“這不行,我身邊魚龍混雜,你一個姑娘家不適合。”
“我也不打算就這樣跟著你回去,隨便扮做個伺候的丫頭跟著,秀巧我也不帶,一個人的話,應是不會有什么問題。”
“姑娘!”
秀巧睜大了眼睛,“這怎么成?我、我不能讓姑娘一個人……”
“你幫我守著家里,若是順利的話,至多兩三個月,傷勢穩定了我就回來,到時候便是他稍微折騰一些,應是也不妨事了。”
但現在她得跟著,她小看了蕭離然作死的能耐,雖然傷勢已經不至于危及性命,可這樣下去,蘇嬌也說不好。
蕭離然的眉頭皺著,他知道蘇嬌是為了他好,可是……
“這樣,太委屈你了。”
蘇嬌抬了抬眼,“我是扮做丫頭,又不是真的丫頭,換身衣服去治病罷了,有什么好委屈的?莫非你不打算給我診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