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子里只剩下蕭離然和蘇嬌,蘇嬌臉上一丁點兒笑容都沒有,靜靜地看著蕭離然。
他倒是并不著急,往后半靠著,緊繃的肩膀松緩了下來。
“我知道你的意思,寧白和奎忠都說過,你最是不喜歡病人不安分,覺得是辜負了你的辛苦,我也并不想惹你不高興,只是……我其實,就是不想你太辛苦,才會如此。”
“蕭大人這話我就聽不明白了,你的傷有多重你自己心里清楚,這會兒最需要的就是靜養,合著你不顧傷勢,一會兒又倒下了就是不想我太辛苦的表現?”
蕭離然不知道為什么,居然一點兒都不生氣,反而笑吟吟的。
他覺得蘇嬌就該是這樣,之前自己記憶中一直忘不掉的人兒,如今鮮活地站在自己的面前,居然跟他想象中的一般無二。
這是多有意思的一件事?
“你別著急,你先聽我說呀。”
蕭離然似乎傷口有些疼,嘴角雖是笑著的,眉頭卻隱隱皺了兩下。
蘇嬌想當沒看見,眼睛轉開了兩秒,又恨恨地轉回來。
她走到蕭離然的面前,很不溫柔地將人推倒,“好,你說,我聽著。”
她一邊說,一邊檢查蕭離然的傷口,有血已經從布條滲了出來,又要重新包扎。
蕭離然低著頭看她,嘴角微微上揚。
寧白和奎忠從蘇嬌那里回來,提到蘇嬌的時候一個個心有余悸,在自己這兒都是有頭有臉的人,居然提到個姑娘家一臉的畏懼,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蘇嬌性子多兇悍呢。
可是蕭離然卻知道,這姑娘看著不好相處,實則心里軟著呢。
“姑娘有所不知,若是我這會兒躺在那里不能動彈,興許會出現更多受傷的人,蘇姑娘醫者仁心,到了那會兒不是會更加辛苦?”
蘇嬌冷哼一聲,“那我是不是還得謝謝你?”
“這點小事不用客氣。”
蘇嬌:“……”
這男的臉皮比她要厚……
蕭離然忽然正色,“其實,我是有件事想要勞煩姑娘,此次你又救了我一次,我很感激,如今的境況,我們怕是不能在這里久留,我想請姑娘做我的隨行大夫,在我的傷痊愈之前,能留在我身邊。”
蘇嬌手腳麻利地換好藥,系了個漂亮的蝴蝶結,這才直起腰來。
“隨行大夫?”
她纖眉微挑,“我一個姑娘家,做大人的隨行大夫,恐怕不太好吧?”
“蘇姑娘瞧著并非是拘泥于這些的俗人。”
“不,我俗,我可俗了。”
蘇嬌接的很快,少給她灌迷魂湯,她不吃這一套的。
蕭離然聞言輕聲地笑出來,蘇嬌默默挪開目光,美男計也不成,別以為笑的好看自己就會松口。
“蘇姑娘,我的傷是你治的,聽寧白說,你來之前也找了大夫,都說治不了,我這條命是姑娘救回來的,姑娘若是不管,只怕……”
“就大人這般隨意對待自己身子的態度,我就算醫術再好又有何用?”
“姑娘聰慧,定是能理解我的難處,我有非做不可的事情,還請姑娘成全。”
蕭離然目光執著,面色嚴肅,被一個長得如此好看的人如此盯著,蘇嬌表示……她有點扛不住。
“你的傷想要養好,怎么也得三五個月,若是你不肯靜養,或許一年半載也無法痊愈,那么我就要在你身邊待這么久?”
蕭離然真誠地看著她,“我爭取,好快些。”
蘇嬌:“……”
“另外,此事確是我的不情之請,姑娘放心,診金是少不了姑娘的。”
他抬手,像是要拿什么東西,蘇嬌皺起了眉,“要拿什么你說,我才包扎好的傷口。”
蕭離然歉意地笑笑,“那就麻煩蘇姑娘了,那邊那個紅色的小匣子,還請姑娘拿一下。”
蘇嬌將匣子拿過來,遞給蕭離然的時候,他卻沒有接過去。
“這個是給姑娘的,只算是一半的診金,以示我的誠心。”
蘇嬌半信半疑的晃了晃匣子,不是很重啊,她打開來一看,頓時睜大了眼睛。
全是銀票,還都是大額的銀票!
“……我是不是拿錯匣子了?還有一個紅色的匣子吧?”
“就是這個,你若是覺得不夠,也好商量的。”
蘇嬌:“……”
她又認真數了一遍,喉頭吞咽了兩下,巨款啊!
這這這,這誘惑力實在太大了,她想要拒絕的念頭根本生不出來!
可是、可是要一年呢……
蕭離然看著蘇嬌掙扎的小表情,心里暗笑,寧白說她是個小財迷他還將信將疑,如今總算是確定了。
蘇嬌想到自己的終極夢想,好一番掙扎之后,還是將匣子收了起來。
“那我就試試吧,不過你若是不把自己的命當做命,我也不能保證你一定能平平安安……到時候定金也是不退的。”
“那是自然,姑娘能答應,我實在太高興了。”
蕭離然朝著蘇嬌笑起來,蘇嬌吸了口氣,這人還病著,臉上還慘白著,還能笑出這么攝人心魄的效果來,真真是妖孽。
……
答應了做隨行大夫,蘇嬌恪守本分地給他診察了情況,隨后讓寧白進來。
“蕭大人坐著已經是極限,切不可走動,若是要挪動地方,你就找幾個人將抬著他走。”
蕭離然臉色一變,剛想說什么,蘇嬌立刻打斷他,“我知道你們要面子,但這事兒沒得商量,你若是現在就想著走動,隨行大夫這事兒就免了吧,我也不是大羅神仙,救不了一心尋死的人。”
寧白心里悶笑,臉上卻異常誠懇,“是呀,蕭帥您就聽蘇姑娘的吧,蘇姑娘不會害您的。”
蕭離然:“……我知道了。”
蘇嬌交代了一通,帶著秀巧離開,寧白特崇拜地看著蕭離然,“蕭帥,你怎么做到的?你坐起來蘇姑娘居然沒生氣,只是不允許你走動,這太神奇了。”
蕭離然看了他一眼,“你還是想想怎么對外瞞住我受傷的事情,明日就得轉移,否則他們定然會生疑。”
“就按著蘇姑娘說,我找幾個身強力壯的弟兄,將你……”
蕭離然盯著寧白,寧白摸摸鼻子,將幸災樂禍的表情掩飾好。“要不然,給你蒙塊黑布……”
蕭離然忽然勾起嘴角,“你這么期待?”
寧白心里咯噔一下,蕭帥這個笑容不對勁,他立刻搖頭,“不不不,我一點兒也不期待。”
“既然你這么期待,不成全你也不合適。”
“蕭帥……”
……
蕭離然的隊伍離開的時候動靜很大,寧白鬼哭狼嚎地被人抬著,賺足了所有人的目光,蕭離然則默不作聲地被人扶上了一輛馬車,掩人耳目。
為了以防萬一,蘇嬌跟蕭離然在同一輛馬車上,以便應付特發情況。
馬車外面看上去很不起眼,里面卻已經讓人精心布置了,鋪著厚厚柔軟的墊子,保證行進的路上不至于太顛簸牽動傷口。
蘇嬌坐在窗邊,從窗簾縫里往外看,“蕭大人是將軍嗎?手底下這么多兵馬,寧大人也稱您為蕭帥。”
蕭離然此刻很想瀟灑地坐著,但是蘇嬌一定是不允許的,于是他只能躺著。
“我并不算是將軍,不過慣于領兵就是。”
“慣于領兵的,不就是將軍嗎?”
“這其中有些復雜……”
“那就算了,說了我也不懂。”
蘇嬌立刻放棄,一點兒沒有刨根問底的精神。
“我跟著大人身邊,家里就得讓人去說一聲。”
“這個你放心,我已經讓寧白去辦了,想來朱家這會兒應該也已經收到了消息。”
“那就好。”
……
朱家,從那日朱家發現蘇嬌不見了蹤影之后,便一直惶惶到如今。
蘇嬌和秀巧兩個大活人,居然無聲無息地在院子里失去了蹤跡,家里那么多個護衛下人,一個都沒有察覺,這是何等的可怕。
更可怕的是,蘇嬌的屋子里,在她的床上還鋪滿了她喜愛的銀子。
這說明什么?小財迷一樣的蘇嬌,怎么會不將這些東西收好?那一定是在極倉促的情況下被人擄走的!
朱家著急上火,立刻就要去報官,緊要關頭卻收到了秀巧讓人送來的消息。
“說是出去治病了,可誰家治病大晚上的將人帶走?還不是從正門出去?”
朱夫人仍舊著急,抓著送信來的人要去找蘇嬌。
誰知送信的人瞧著一身灰衣,身手卻了得,不傷朱家任何一人輕松逃脫。
于是朱家更加惶恐了。
朱瑞文冷著臉,盯著秀巧送來的消息看了良久,朱瑞樟在一旁轉來轉去,“哥,這是秀巧寫的嗎?你看出什么來了沒有?”
“字是秀巧的字,我見過蘇嬌讓她練字的樣子,只是這里面雖然說了是去治病,卻只字未提給誰治病,這太奇怪了。”
“你的意思,蘇嬌這次治病的人,身份不能透露?所以他們才要偷偷將她們帶走?”
“所以,這個消息也有可能,是有人故意讓秀巧送來的。”
朱瑞文怕的是這個,之前的秦家,朱家就已經束手無策,這一次若還是同樣的處境,他該怎么救蘇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