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寧白那里送來的信,如今已經快有一匣子了。
蘇嬌起初并沒有想到他能堅持這么久,本以為,寧白不過是心血來潮,寫上幾個月也就膩了。
因此蘇嬌最開始的時候幾乎是不回信的。
那些信件,她只時不時地拿出來,當做字帖臨摹,覺得對自己的字增進不少。
可是幾個月之后,信仍舊不斷,蘇嬌覺得自己再不回信有些失禮,便客氣地回了幾句,結果寧白一下子送了厚厚的信過來。
回信的習慣便堅持了下來,連蘇嬌自己都覺得神奇,到了這個時空里,自己居然還交上了個筆友!
不過也多虧了與寧白的交情,蘇嬌算是在清河鎮站穩了腳。
就算黃志宏一家離開了清河鎮,他也交代了別人照看自己,如今在清河鎮,已是沒人敢輕視她。
蘇嬌多次在信里感謝寧白,寧白卻很是謙虛,還提到了另外一個人,說他也是借了蕭帥的名聲,才能幫到自己。
這個蕭帥……大概是寧白的上峰吧,蘇嬌也沒多在意。
可寧白后來的信里,時不時地就會提到蕭帥,到這會兒蘇嬌連他的喜好都略知一二。
“巧兒,前陣子不是說,莊子里要送菱角過來嗎?等我寫了回信,與兩筐菱角一并送過去吧。”
莊子是朱家置辦的,朱夫人交給蘇嬌來打理,說是像她這個年歲的姑娘家,都是要學一學才好。
蘇嬌想著往后這些田產自己都是要置辦,因此也未推脫,一點點跟著朱夫人學了起來。
沒想到她打理得還挺好,莊子上一些規矩都立了起來,她腦子靈活,也不太顧忌莊子里牽連的關系,大刀闊斧地一番整頓,莊子里的事務如今清清爽爽,一點兒不要人操心。
“知道了姑娘。”
秀巧捧了個碟子進來,里面放著切成了幾瓣,去了核的桃子,散發著誘人的甜香。
“姑娘快嘗嘗吧。”
蘇嬌用簽子吃了一瓣,果汁豐盈,香甜可口,她又往秀巧嘴里塞,兩人很快分完了。
“寧大人送來的東西都是好東西,姑娘,咱們就送菱角過去嗎?”
“那不然呢?”
蘇嬌舔了舔嘴唇,“我小門小戶的,哪里送得起多貴重的玩意?意思到了就成。”
反正寧白送來的東西,多數都是吃食,也貴重不到哪里去。
那筐桃子朱家每人都有,之前朱夫人知道寧白會給蘇嬌送東西的時候,還揶揄地笑著問過她,她對這位寧公子有沒有什么想法。
但幾個桃子送過去,朱夫人特意將蘇嬌留下,“嬌兒啊,寧公子此舉,究竟是何意?你與他也并未有過多的接觸,他為何會這么在意你?”
“不是說過了嗎?他將我當做妹妹一樣。”
“那到底也不是親妹妹,娘是擔心他以兄妹的名義來討好你,他與我們家門第天差地別,你若是陷進去,到最后只能徒留傷心。”
“不會的,寧白不是那樣的人,他也瞧不上我。”
蘇嬌到現在都還記得,寧白以為自己要跟他告白的時候那種敬謝不敏的態度。
想想都生氣!
“真的?”
“當然是真的。”
“那我就放心了。”
蘇嬌:“??”
娘從前也沒擔心過,怎么就忽然提起這事兒了?
朱夫人臉上又浮現起了笑容,“娘是覺得,我與你實在投緣,不拘什么名分,你若是能一直陪著我該多好。”
蘇嬌沒理解她的話,不過她聽得出來朱夫人是喜歡她的,那她就高興。
蘇嬌也沒想著現在離開清河鎮,離開朱家,她這會兒日子過得還不錯。
她覺得再等等,等到辰兒稍稍再大一些,或是兩個哥哥娶妻,她再離開也不遲。
……
這日蘇嬌沒有出診,難得休閑時光,她坐在廊下躺了一小會兒。
“姑娘,妙仁堂的耿大夫來了。”
蘇嬌揉了揉眼睛,“是嗎?請去偏廳,我換身衣服就過去。”
耿大夫也時常來蘇嬌這里,自從她將藥方給了他,耿大夫就時常來找她。
蘇嬌很快去了偏廳,“耿大夫。”
她微微行禮然后坐下,“耿大夫是不是又有什么病癥要與我商討?”
耿大夫搖了搖頭,“這次我來,是因為有人求到了我這里,想讓你出診。”
蘇嬌皺眉,“這是何意?想讓我出診大可以直接來找我,怎么會去您那里叨擾?”
“因為這次是要去別的州府,想讓你登門問診。”
蘇嬌行醫只在清河鎮,別的地方的人想要讓她問診,都只能到清河鎮來。
之前也有人想讓她過去,蘇嬌都給拒了,有黃志宏在,也沒人為難過她。
“耿大夫,您知道我是不去清河鎮之外的地方出診的,那病人……可是無法行路?”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蘇嬌尋思著要不破個例?
“那倒不是,只是那人身份不一般,不愿意張揚,想讓你悄悄地過去給看了。”
“是這樣啊,我看病不看身份的,您看我手里還有幾個病人,因為這個原因離開清河鎮,耽誤了他們也不成,您幫我拒了吧。”
蘇嬌無語,身份不一般怎么了,身份不一般的病人她也不是沒見過,可沒這么矯情的。
耿大夫像是猜到了蘇嬌的決定,笑了起來,“我就知道,行吧,我會幫你拒了,你現在倒是越來越有大夫的架勢。”
“我之前沒有嗎?”
耿大夫但笑不語,之前啊,這丫頭是為了生計,診金越高越好,可如今,她有時候治病都不收人診金。
耿大夫心里安慰,總有一日,這姑娘一定會成為名醫的,他對此深信不疑。
……
蘇嬌以為耿大夫這件事就到這里為止,但她再也想不到,那位被拒絕出診的病人,居然是個難纏的。
過了些日子,耿大夫身邊的小藥童忽然慌慌張張地來找她,紅著眼睛交給她一封信。
“蘇姑娘,您快救救我師父吧!”
“怎么了這是?”
蘇嬌立刻接過信拆開,匆匆掃了一遍,臉色瞬間就沉了下來。
原來自己沒有答應出診,那人便要求耿大夫去治病,沒有達到他預期的效果之后,他便將耿大夫給扣下了!
信里根本也不掩飾,明目張膽地寫明了,她蘇嬌身后有人,可耿大夫沒有吧?蘇嬌不去給他治病,弄死一兩個大夫,還是輕而易舉的。
“居然敢威脅我……呵呵呵呵。”
蘇嬌口中發出一串笑聲來,秀巧聽了毛骨悚然,捂住小藥童的耳朵怕將孩子給嚇著。
蘇嬌冷著臉,她很尊敬耿大夫,那是個真正仁心仁術的好大夫,是與她導師同樣值得人敬愛的學者。
知道耿大夫與自己關系親密,便用耿大夫的安危來強迫自己去治病。
好,很好!
“秀巧,去準備一下,我們要出趟遠門。”
……
蘇嬌要出遠門的消息讓朱家知道了,朱夫人立刻忐忑的不行。
“你要一個人去?那不行,得有人陪著,我不放心。”
“娘,我只是出診,有什么不放心的。”
“那也不成,你一個姑娘家,路上沒個照應,萬一遇上壞人……”
朱夫人想想都覺得害怕。
朱瑞樟手舉的老高,“娘,我陪蘇嬌走一趟,那兒的路我熟。”
朱夫人一口就想答應下來,忽而想到了什么,又急忙停住,“我看,還是瑞文陪蘇嬌去吧。”
“啊……為什么?娘我也想去……”
朱瑞樟哼哼唧唧,朱夫人瞪了他一眼,“瑞文性子比你穩重,真遇上什么事也處理的來,你給我在家里,老老實實跟著你爹出去多應酬。”
朱瑞樟委屈的都要哭了,這還是他親娘嗎?他真的很想出去浪一浪啊……
蘇嬌還是覺得沒必要,“娘,瑞文哥哥事務繁忙……”
“不礙事,我剛好要去那兒有些事情。”
朱瑞文開了口,此事便定下了。
蘇嬌也沒辦法,只得去跟朱瑞文道謝,“那就勞煩瑞文哥哥了。”
……
蘇嬌要離開清河鎮,在朱夫人看來是一件大事。
她給蘇嬌準備行囊,恨不得將一個家都給裝進去。
“娘,夠了。”
“不夠,哪里能夠?你平日用慣了物件兒都得帶上,不然外面不習慣,除了這些還有銀子,多多地帶,千萬不能虧了自己。”
朱夫人給蘇嬌滿滿當當裝了三輛馬車出來,蘇嬌無語,這哪里像是去出診的架勢?
“娘,瑞文哥哥以往出遠門都是輕車簡從,哪里能這么大張旗鼓?”
蘇嬌扯了扯朱瑞文的袖子,想讓他也幫忙說說,朱瑞文揚了揚嘴角,“你是姑娘家,細致一些也是要的,帶了沒用上,總比要用的時候沒有來的好。”
蘇嬌:“……”
于是等到出發的時候,朱夫人愣是又收拾出了一輛馬車,蘇嬌表情無奈地與朱夫人道別,在她依依不舍的目光里離去。
走了沒多遠,朱瑞文才平靜的問,“現在可以說說,這一趟去的真正原因了吧?”
“就是去出診呀,能有什么原因?”
“你瞞得過娘,打算繼續瞞我嗎?”
蘇嬌看著朱瑞文俊朗的面容,跟他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才幽幽地嘆了口氣,“就知道,瞞不過瑞文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