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嬌一時間聲名鵲起,來相請的都是些后宅之中的婦人,讓她瞧的也都是些婦人間的病癥。
蘇嬌可沒想到會有這樣的發(fā)展,當初給朱夫人調理身子,也只不過是試試,覺得沒準兒能圓了朱夫人的遺憾。
可她也沒想過要做專職的婦科大夫!
不過與那些婦人們打交道也很是有些意思,她們一句話里,起碼要轉三個彎,這些彎彎繞只要蘇嬌不被牽扯其中,在旁圍觀還是挺有趣的。
蘇嬌如今不愁患者,請她看病的人太多了,甚至需要提前預約才成。
朱瑞樟打趣她,“咱們家可是出了個不得了的人物,嬌啊,你怎么這么受歡迎?”
蘇嬌往嘴里丟了一顆朱瑞樟給她買回來的松子糖,嚼得臉頰鼓起來,“還不是因為女子不容易看診,有些病癥不適合男大夫看,我可不就變得搶手了?”
“那也是得你的醫(yī)術被人認同才行,我跟你說,妙仁堂的生意可都要被你搶了大半。”
說到妙仁堂,蘇嬌似乎記得娘跟她說過,耿大夫曾經來找過她一次,不過很不巧她并不在家。
蘇嬌本以為耿大夫會再來一次,沒想到并沒有。
朱瑞文給蘇嬌遞了一盞茶過去給她解膩,“不過樹大招風,你平日出去也要稍稍注意一些,我擔心還有原路之流會盯上你。”
“哥,這你就不用擔心了,蘇嬌如今在清河鎮(zhèn)的地位,可比你我高出不少,那些人家可舍不得她出事。”
朱瑞樟翹著個二郎腿抖啊抖的,“不說別的,現(xiàn)在誰都知道黃家對蘇嬌的態(tài)度,誰還會盯上她?不要命了嗎?”
“再退一步說,就算沒有這些人家,徐家的事情還沒過去呢,咱們家嬌兒可不是好惹的。”
朱瑞樟是一點兒不擔心,蘇嬌白了他一眼,這哥哥一點兒不可愛。
朱夫人坐在那里,身后靠著軟墊,膝蓋上搭著薄毯子,看著他們微笑。
“蘇嬌,明日你要去哪家?”
“明日哪家也不去,我去一趟妙仁堂,去買些藥材,順便見一見耿大夫。”
她有些想知道耿大夫之前來找她,究竟是為了什么事。
……
第二日,蘇嬌帶著秀巧去了妙仁堂。
一走進去,她就發(fā)現(xiàn)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十分微妙。
那些個大夫一個個看她的眼神都透著不對勁,又不敢明目張膽的看,用各種東西當做掩飾,偷偷摸摸地往她身上掃。
蘇嬌只當沒發(fā)現(xiàn),去了柜臺敲了敲,“我要買藥材,賣不賣?”
小藥童愣住,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作何反應,這賣還是不賣呢?
“自然是賣的,哪里有醫(yī)館不賣藥的道理?”
耿大夫忽然從旁邊出現(xiàn),沉穩(wěn)的聲音拯救了小藥童,忙不迭地跟著點頭,“賣,賣,您要買些什么?”
秀巧上前一步,將蘇嬌列好的單子遞過去,小藥童立刻動作麻利地抓起藥來。
“耿大夫,我們去那邊坐著等吧。”
蘇嬌與耿大夫去了旁邊的角落里,有藥童送上藥茶和糕餅。
“自從上次原路的事情,我還以為蘇姑娘往后都不會來妙仁堂了。”
蘇嬌笑起來,“為何不來?妙仁堂的藥材品質上乘,又不會因為是我來買而提高價格,我為何不來?”
耿大夫也因為她的話露出了笑容,“蘇姑娘心胸寬廣,老夫佩服。”
“不敢當,我自問是個心胸狹窄,有仇必報的,耿大夫應該也有所耳聞,我拒絕給徐家公子瞧病的事情吧?”
耿大夫臉上的笑意減淡,略略沉思了一會兒,才慢悠悠地說,“其實這件事,老夫知道沒有老夫說話的地方,可是,身為醫(yī)者,蘇姑娘此事做得并不合適。”
“醫(yī)者父母心,當初我的師父就曾經問過我,若是我的仇人患病求到我面前,我救還是不救,我那會兒斷然選擇不救,師父臉上的遺憾,到如今我仍然記得。”
“行醫(yī)這么多年以后,我才隱隱明白師父的意思,當然,姑娘所為也無可厚非,只是希望姑娘往后,若是能夠轉變想法,就再好不過。”
耿大夫言辭十分溫和,沒有半點指責之意,蘇嬌抿著嘴,思緒早已不在這里。
耿大夫說的那個問題,曾經,她與導師也議論過。
起源是微博上的一則新聞,一個司機酒駕,撞死了走在斑馬線上的孕婦,孕婦當場死亡,司機命在旦夕,被送去了醫(yī)院,搶救他的醫(yī)生,就正好是那個孕婦的丈夫。
有時候現(xiàn)實比起小說來更巧合,也更加殘酷。
微博下面評論過萬,都在討論這個醫(yī)生該不該救他。
有人說,這還救什么救?要是換了自己,就算那人還沒死透,也要利用搶救的機會弄死他,給自己的老婆孩子報仇。
也有人說,死了太便宜他,就應該救活他,讓他受到法律的制裁。
又有人反駁,那又能判多少年?老婆和孩子因為他的錯誤喪命,憑什么他還能活著?
那會兒,蘇嬌是站在不救這邊的,她說她不知道該怎么救,想到自己的親人因為這個人死掉,她救不了。
導師也沒說什么,只是摸了摸她的頭,說她以后會懂的。
蘇嬌沒能等到以后,就來到了這個地方,卻聽見有人跟導師說了同樣的話。
她不覺得自己會改變,那些人就該死,她為什么要改變?
耿大夫沒有在這件事上多說什么,只是眼里有著隱隱的遺憾,蘇姑娘的醫(yī)術確實過人,身邊卻無人引著她往前走。
“若是蘇姑娘往后有機緣,可以離開清河鎮(zhèn),去外面多看看,尤其京中,那里有許多德高望重的大夫,蘇姑娘不妨與他們多接觸接觸。”
耿大夫真心誠意地建議,蘇嬌點點頭,也沒往心里去,如今還不是時候。
“對了,我聽我娘說,耿大夫之前去我那里找過我一回?不知道是為了什么事?”
“蘇姑娘說那個啊……”
耿大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沒什么事,蘇姑娘忘了吧。”
“耿大夫,我這人不喜歡遮遮掩掩,有什么事您就直說。”
“這……那姑娘稍等。”
耿大夫起身離開,很快又回來,手里拿了幾張紙,蘇嬌接過來一看,正是自己寫給原路的那幾張方子。
“原路沒了之后,這些是從他屋里找出來的,我原本想著,若是姑娘不介意,可否將這方子讓給妙仁堂,當然,沒有姑娘的同意,妙仁堂并沒有用過。”
蘇嬌抬眼,耿大夫臉上滿是真摯,沒有一絲虛偽。
蘇嬌有一瞬間,覺得耿大夫的臉,與導師的臉重疊在了一起。
明明一點兒相像的地方都沒有,明明天差地別,她怎么會看錯……
“耿大夫,你這里可有紙筆?”
耿大夫帶她去了旁邊的書案前,蘇嬌挽起袖子,提筆刷刷刷一氣寫了數(shù)張方子。
“這些,耿大夫看一看,若是能夠用得上,便最好不過。”
那四張方子蘇嬌又遞了回去,“這個你也拿著。”
“蘇姑娘,你這是……”
“我也不知道,我其實,并不是那么大方的人,我……”
蘇嬌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那方子她本該賣出個好價錢,換成圓嘟嘟的銀子放到她的小金庫里才對。
可蘇嬌不知道為什么,面對耿大夫她做不出來。
正好秀巧那里藥材也抓好了,蘇嬌走了兩步又回頭,“往后,耿大夫若是有什么事情,可直接來找我,若我不在,留個條子也成。”
蘇嬌說完,帶著秀巧匆匆離開了妙仁堂。
秀巧提著藥跟著,有些疑惑地問,“姑娘,您對耿大夫挺和善的。”
“我對誰不和善?”
“呵呵。”
蘇嬌抿了抿嘴唇,“就當,是因為他夸了我心胸寬廣吧。”
因為耿大夫很像導師啊,那種身為醫(yī)者,無關性格,從心底散發(fā)出來的感覺,讓蘇嬌覺得很熟悉。
她暫時,覺得還不想離開清河鎮(zhèn)。
……
平靜的日子日復一日,一轉眼,蘇嬌在清河鎮(zhèn)已經待了兩年。
她的個頭抽高,更加亭亭玉立,出水芙蓉一般,把她給美得不行。
蘇嬌在清河鎮(zhèn)的地位十分穩(wěn)固,多的是人來府上請她出診,甚至不少別的州府的人,都聽聞了她的名聲,特意來清河鎮(zhèn)尋醫(yī)。
“蘇妹妹,你也別太辛苦了,沒得累壞了自己。”
齊萱瑜坐在蘇嬌的小院子里,愜意地靠著在椅子里,形象全無。
“我娘讓我給你送些滋補的燕窩阿膠過來,說上一回見你,瞧著你又清減了不少。”
蘇嬌難得清閑,拿著一把扇子悠閑地搖著。
“改明兒我親自去謝過齊夫人,不過我倒不是清減,只是長高了而已。”
齊萱瑜笑起來,“也對,如今你可是清河鎮(zhèn)叫得出名兒的美人,我也覺得清減一些剛好,不過我娘不這么認為,覺得是你太辛苦。”
“什么美人,我不過一個醫(yī)女。”
“……那你別暗笑啊。”
“哈哈哈哈,干什么不笑?”
蘇嬌美滋滋,這里的人眼光都還算正常,自己這張臉,可不就是個小美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