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兒彎腰隨手在一具尸體上拔出一把刀，憑空甩了兩下，在葉凝汐身后站定，“大哥，你想卸她哪？”
花臂側著脖子錯開陸倩，瞇縫的眼底折出陰戾的光，“給我剁了她拿刀那只手！”
陸倩呼吸一滯，下意識的想掙扎，卻旋即又被制住。
“給我老實點！”花臂冷喝一聲，說完，看向葉凝汐，卻正撞上她臉色沉凝，眉頭蹙緊。
這女人可是從頭到尾都笑的，現在終于變臉了？
“怎么，怕了啊？”花臂諷笑。
葉凝汐卻沒有理他，她看著這個方向，但沒看他，也沒有看陸倩，而是在看……他們身后？
花臂頓時脊背一緊。
“你們報的警？”葉凝汐突然開口。
報警？
陸倩眼睛陡然一亮，啞著嗓子扯開唇角，“終于……來了，你們，跑不了了。”
三兒一怔，警察來了？他立刻緊張的朝巷子外面望。
葉凝汐的話，人質的佐證，還有自家兄弟的反應，讓花臂心臟狠狠一跳，他下意識的跟著回頭去看。
頭，只回了一半，余光里都還能看到葉凝汐的身影。
就在這時，他聽到三兒疑惑的聲音，“他媽的，哪有啊！”
心臟再一次劇烈收縮，花臂腦子里瞬間警鈴大作，從未有過的危機感頃刻間竄上四肢百骸。
上當了！
“你……”話沒說完，花臂只覺得喉嚨處刷的一涼。
視線里，三兒臉色驟變，瞪大眼睛死死盯著自己，滿是驚恐，嘴唇哆嗦，“大，大哥……”
他這是什么表情？
怎么了？
花臂微微轉回頭，沒感覺哪里疼。
不遠處的葉凝汐仍舊在剛才的位置，可動作卻不知什么時候變了，半跪弓背，向前伸展的手臂正在慢慢放松回收。
那是驟然發力之后姿勢。
然后，她唇角微勾出一抹很淺的笑，戲謔的看著自己，說，“脖子，痛嗎？”
脖子？
花臂垂下眼睛，瞳孔陡然收縮，隨即又極速放大。
有一把刀，正……插在自己脖子上。
花臂腦子嗡的一聲，瞬間一片空白。
他聽說過，在瞬間受傷的情況下，是感覺不到痛的……只要下手夠快，刀子夠利。
呼吸不自覺的有點急促。
花臂的手開始不受控制的顫抖。
巨大的恐懼像是旋渦一樣吸附住身體，將他整個人一點點往黑暗里拖。
不，不能慌。
刀還在，證明血流的不多。只要不拔出來，就還有……
眼前突然飛出一道血線，直噴出老遠！
花臂驀然瞪大眼睛，幾乎是一瞬間就奪走了前一秒明明還順暢的呼吸。
哐啷一聲。
刀落在了地上。
他不可置信的看著面前的陸倩，她顫抖的手上，全是血，身上，也是。
那是他的血！
花臂本能的按住傷口，不要，不要流！
可血沫幾乎是在一瞬間又瘋狂灌入喉管、氣管，又從嗆咳著從嘴里鼻孔里反漾出來。
腳下不受控制的踉蹌了幾下，迅速的失血和窒息讓他的意識也跟著飄散開來，眼前的人影開始模糊。
陸倩怔怔看著倒在自己面前的人，像是傻了一般。
直到那副身體從抽搐到一動不動，血幾乎蔓延到腳邊，她才一個激靈，尖叫著往后退。
可腿好像一瞬間就不聽使喚了，軟軟的挪不動，平地絆跌下去。
那血還在往外蔓……一直往外蔓，往她這邊蔓！
陸倩腳下踢騰手臂后撐，蹭著地面狼狽倒退。
后背驀地撞上什么，她身子一下繃緊，尖叫著彈開。
“陸倩……”
是葉凝汐的聲音。
陸倩身子僵了僵，終于找回意識，可緊隨而來的卻是面對現實的更大恐懼，“他，他，死了。我殺的……我，我殺了人……”
“陸倩。”葉凝汐擰眉看著她那張血色盡退的小臉。
“我殺了人……”陸倩卻依舊只是重復著這一句，“我殺了人……”
“陸倩！”葉凝汐厲聲大喝。
陸倩只覺得肩膀被猛地攥住，力道大的驚人，指尖像是卡在她肩胛骨里一樣，她啞著嗓子嗚咽出聲，“疼……”
那疼，進一步拉回她的理智。
面前，葉凝汐已經蹲下來與她對視，那雙眸子里泛著懾人的光，深且黏稠，像是會陷人的澡澤。
然后，是近乎嘲弄的語氣刮過耳膜，“就你這樣的，也能殺人？”
話很尖利，卻有一種鎮靜的魔力。
她的眼神漸漸有了焦距，葉凝汐心里微安，慢慢靠近她耳邊，聲音沉靜卻堅定，“他脖子上的刀，是我插進去的。”
陸倩猛然想起自己看到的，那一瞬間，在自己以為警察真的來了的那一瞬間，在那個叫三兒的男人往巷外忘的一瞬間，在花臂跟著回頭的那一瞬間。
一切都發生的太快，卻只有她看的清清楚楚。
葉凝汐迅速撿起了之前丟下的刀，然后電光火石甩出來。
分毫不差的插進了花臂的脖子。
“人是我殺的，”葉凝汐扳著她的臉，逼著她看向周圍，一地的尸體，也包括那個叫三兒的男人，無一活口。“這里所有人都是我殺的。”
“真的？”陸倩勉強開口。
葉凝汐近乎嘲弄的瞥了她一眼，“還好你不是法官，不然得多少冤假錯案？我就知道捅刀子的會死人，沒見過拔刀子也算殺人的。更何況，你頂多是個連累我被開瓢的人質。”
那刀不拔，花臂或許不一定會死。
這人死不死，怎么死，對一些人來說，或許會成為一生的魔障。
但對另一些人來說，無關痛癢，比如，她葉凝汐。
不過是多一個，少一個的而已。
那就這樣吧。
雖然還是害怕，可葉凝汐的話顯然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陸倩整個人清醒了不少，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了“開瓢”兩個字上。
她緊張的看著葉凝汐慘白如紙的臉，血痕從頭上一路蜿蜒滑過眼角眉梢，殷紅的顏色蜇得她眼眶一酸，淚又落下來，“你怎么樣？頭暈嗎？還能不能走？”
“現在不盼著我死了？”葉凝汐問，語氣挑釁。
陸倩一哽。
“你坑我一道，我還不計前嫌救了你，得知恩圖報，明白嗎？”葉凝汐眉峰一挑，一點沒打算客氣。
陸倩有點想咬牙，她怎么就……這么討厭呢？受了傷，也這么討厭！心里滿滿的焦心、愧疚、慌張、恐懼都被這股子囂張的煩人勁兒給折騰散了。
“我給季大哥打了電話，他應該快到了。”陸倩急著她的傷，也懶得跟她犟嘴鬧脾氣，“我先帶你離開這。”
她怕萬一，那些人還有同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