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緊張,可對于陸靳南來說,更多的卻是好奇。
她想做什么?
在這樣安靜的情況下,閉上眼睛,觸覺、聽覺……所有的感覺都變得更加敏銳。
他感覺到她在輕輕的靠近,感覺到她的長發細細拂過,感覺到她的呼吸淺淺滑過。
身上的薄被微動。
她似乎是想要看看他的傷口。
但,終究,還是停下。
耳邊,傳來一聲無奈的輕嘆。她緩緩收回手。
然后,是她微涼的嘴唇,小心翼翼的,落在他赤膊的肩膀上。
一觸及分。
似乎是怕驚動他一般,接下來,她只是把頭緩緩的靠在他肩膀一側,便再沒有任何出格的動作。
這一點點的小動作,與他和她從前的親密來講,不值一提。
但對于陸靳南來說仍是說不出的驚訝。
這樣柔軟的一面,放在旁人身上或許是再平常不過的事,但對于她來講,卻是難得一見的。至少,他可以百分之百的確定,她對他表現出的所有的堅決和堅持以及那種拒人千里的冷漠,并沒有他看到的那樣不共戴天。甚至,那些,不過是她推開他的一場戲而已。
那一槍,真的是嚇到她了吧。
才會這樣驚戰,才會這樣激烈的退怯。
陸靳南在心底里苦笑,并不后悔為她擋下,卻似乎,傷害她更深。
而這種傷害的源頭,就是那兩個人。
影子,和,秦蘇。
他能感覺得到,她更忌憚的是那個身份不明的秦蘇。
而那短暫的通話里,從始至終,她都沒有說一句話,可那神色卻是他從未見過的……哪怕是四面楚歌的危局,哪怕是九死一生的瞬間,又或者是腹背受敵的困境,那是作為葉凝汐也好,又或者是宮淺,都從來沒有過的恨極和無力。
多半,就是秦蘇打來的。
他跟她說了什么?
是威脅?
是挑釁?
還是……別的什么?
那么,林川給她檢查的時候,她雖然神色依舊淡漠,可臉色卻很差,那短信也是秦蘇發來的嗎?
這個男人究竟做了什么又或者要做什么會讓她這樣……恐懼?
沒錯,哪怕是在剛才那一刻,他同樣看到了她的顫抖和恐懼。
而這個表情,他上一次看見的時候,是在那一槍穿透他的胸口的時候。
一瞬間,所有的細節拼湊成一個念頭驀地閃過。
所以,她恐懼的根本不是那個男人,而是那個男人要傷害到其他人!
這個所謂的‘其他人’很有可能就是,他自己?!
頃刻,她的態度,她的猶豫,她的畏懼,她的一切反常似乎都有了一個明確的答案。
手指一寸寸收緊,陸靳南緩緩睜開眸子,眼底是比外面的黑夜更加沉暗冷厲。
“傷口痛了嗎?”耳邊,傳來她輕微卻有些緊張的聲音。
他一怔,沒想到一個小動作她就已經察覺到他醒了,不過還好,她也只是以為他剛醒,“嗯。”
“要不要,我去叫林川?”
“不用。”
“嗯。”她應了一聲,不著痕跡的微微挪動身子,和他拉開一點距離。然后就沒了多余的話。
閉上眼睛就偷親,睜開眼睛就又是一臉楚河漢界?
陸靳南凝了凝眉頭。
沉默。
是不是他不講話,她就一定會一直啞巴到天亮!
答案,顯而易見。
她甚至還閉上眼睛,一副‘有事叫我,沒事我就睡了’的表情。
如果這中途他沒有醒,沒有看見她滿身冷汗的驚醒,沒有看到她慘白如鬼的在屋里飄蕩,說不定還真就信了。
有點生氣,但想了想,似乎發脾氣,也只會是自己一個人而已。那個木頭必然像以往任何一次一樣,半天都踹不出一個屁來。
索性,開口,“在想什么?”
葉凝汐一怔,有點無奈的睜開眼,這意思很明顯,他知道她沒睡,“在想陸倩。”
“嗯?”陸靳南聲音微挑。
在云城發生的事,季峰已經告訴他。這場公關危機,他那個妹妹被人利用了。而她并不知道這間事,卻為什么突然問起陸倩的情況來?
“她現在怎么樣了?”
“在醫院。”
“能不能把她接回來?”她想了想,再次開口道,“你知道,林川是心理方面的專家,可以幫得上忙。”
只是單純的因為虧欠,所以要幫忙嗎?
“之前,我說過會給她一個交代。”撞上他側眸看過來的探究,她又解釋,“之后,我想讓蕭凌來負責她的起居,就當做是對她的補償。”
補償嗎?
在陸靳南眼里,卻更像是一種變相的保護。
沒錯,就是一種保護。葉凝汐抿了抿唇,有些不安。
雖然,讓蕭凌來,對陸倩來說不見得是一種安慰,反倒是雪上加霜的感覺。
見他不說話,她猶豫了一下,低低開口,“你放心,我保證,蕭凌不會再傷害她。”
“你身邊不需要人?”他淡淡反問。
她一怔,本以為他介意的會是蕭凌對陸倩的傷害,卻沒想到,他的關注點竟然在自己身上。
壓下那一瞬間的情緒,葉凝汐微微垂下眸子,聲音更低了幾分,“他已經不是宮家的人了,但如果這是我的要求,他還是會聽的。”
陸靳南心尖一跳,突然想起來一個問題,這一次,不止是蕭凌,就連白夜似乎也不在她身邊。
偏偏,在這種關鍵的時刻不在?要知道,這里是云城,不是在宮家,面對連她都忌憚萬分的敵人,那兩個人就這樣放任她不管的原因只有一個……她下了命令。
顯然,她很清楚,保護好他身邊重要的人,就等于是保護了他。
但那也不是這個蠢女人不顧自己安慰的理由!
如果沒看到她剛才的樣子,或許,他還會像以往一樣認為那是一種絕對的自信。
現在,她明明就是一副自身難保的樣子,卻還有心思想著別人?還有膽量什么都不說?
生氣,氣她逞強硬撐,更氣她根本不懂得珍惜自己。
黑暗里,看不太清楚他的表情,可她還是感覺到,他那細微繃緊的身體,和有些波動變化的情緒。
不同意嗎?還是,信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