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句,不是說給他聽的,而是說給在場所有人聽的。
為得,只是保護他。
果然,這句話一出,周圍隨著諾一的話,隨著那份錄音,隨著那份視頻引發的質疑和仇視都在這一瞬間凝滯下來。
“三年前,我跳下懸崖,是陸爺爺救了我。”
“三年里,我生活在云城,是你庇佑了我。”
接下來的兩句話,所有人看向陸靳南的眼光更是微微一變。
“陸靳笙的所作所為,與旁人無關,與陸家無關,與你無關。”
如果說,前兩句話是結實,那么,這一句無疑就是至高無上的命令。
她在告訴所有人,更是在警告所有人,不準動陸靳南,不準動陸家!
這一刻,眾人不只是看陸靳南的眼神徹底變了,就連看向葉凝汐的眼神,也變了。
變得不可思議。
變得不可置信。
這個男人究竟有什么特別,可以讓大小姐一而再再而三的另眼相看?
即便是這樣的場合,出言頂撞,即便是在前一刻還在震怒的情況下,大小姐依然這樣維護,這樣包容,甚至,可以說是違背宮家一貫的原則!
白夜唇角弧度微微一僵,即便之前聽說過她對這個男人的與眾不同,可直到這一刻親眼所見,依舊讓他有些吃驚。
這一句解釋,在他看來,她甚至已經前所未有的放下了宮家大小姐的身份和架子,在博取這個男人哪怕一絲一毫的不舍和原諒。
她,瘋了嗎?
她還知不知道自己是誰!
可惜,陸靳南不領這份情,也沒辦法因為這幾句話就抹掉她的欺騙,她的背叛,以及,她口口聲聲的愛卻一扭頭就要接受別的男人求婚的事實!太多,積累的太多,又或者是兩個人之間從那種相敬如賓到后來稍有緩和的小心翼翼,他們之間從來沒有過真正的坦誠,沒有過真正的信任,沒有過真正的彼此相依,她總是有無數個理由,無數個苦衷,無數個不得已,可偏偏,那都是他最厭惡最痛恨最無法接受的理由。
緊繃的弦,終于在看到那份視頻的一刻全然繃斷。
陸靳南乍然冷笑說一聲,是毫不掩飾的自嘲與譏誚,“庇佑?”
“那根本不是庇佑,而是囚禁。”
什么?
原本冷靜下來的一眾宮家人,聽到“囚禁”兩個字的時候又陡然一驚。。
“陸靳笙救過我的命,他的事,就是我的事,就是宮家的事。”
眾人更是狠狠一震。
這一句話,在任何人聽來,都是毫無疑問的宣戰!
這個姓陸的男人,這個叫陸靳南的男人,在跟宮家叫板,在跟宮淺叫囂,在向他們所有人挑釁!
葉凝汐閉了閉眸子,復又緩緩掙開,到底還是走到這一步了嗎?
因為陸靳笙,他們之間到底還是水火不容了嗎?
陸靳南一瞬不瞬的,死死盯著那張瞬間蒼白如紙的臉,眸底是一閃而逝的痛惜,“宮淺,我問你,這視頻,是真的?”
他要聽她親口承認。
葉凝汐深吸口氣,慢慢開口,“是。”
陸靳南身子狠狠一震,眉眼之間,是前所未有的沉凝冰冷,“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葉凝汐唇角抿的幾乎發白,“是。”
陸靳南慢慢垂下眸子,乍然輕笑出聲,語氣里盡是嘲弄,“一直以來,你拿我當什么?”
放在椅子另一側的手,默默攥緊,極力克制住自己的顫抖,她看著他,聲音低啞,“一開始,我的確是忘了……”
“你說你忘了,我信了。”陸靳南慢慢垂下眸子,乍然出聲打斷她,語氣里盡是嘲弄,“然后呢?你想起來了,你知道了,可你還是沒有說,一句話都沒有!”
葉凝汐身子威震,聲音已經是嘶啞,“對不起。”
“對不起?收回你的道歉,我陸靳南受不起!”陸靳南冷冷看著她,唇角勾起的弧度薄涼到了極致,“一直以來,你拿我陸靳南當什么?”
葉凝汐顫了顫,呆呆看著自己面前雙眼通紅的男人。
“今天,如果不是為了宮家,你是不是還打算繼續瞞下去?是不是壓根不打算把那份證據拿出來?”
“不是……”她張了張嘴,卻說不下去。
從沒有見過這樣的他。
從沒有過像這樣的害怕。
“你早知道陳敬國手里那份證據的內容,卻默許我和蕭凌的交易。”
“你早就知道蕭凌的身份,卻幫他掩蓋行蹤縱容他對陸倩的傷害。”
“你早就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卻眼睜睜看著我像個傻子一樣四處亂撞。”
“我以為自己誤會了你,為了一份毫無意義只會給自己難堪的證據來到歐洲,在法國懸崖上抱住你,當著你的親信立下承諾發誓保護你。”陸靳南語氣越來越沉,越來越冷,“我不求你回報什么,這是我應該做的,作為一個男人,作為一個丈夫,我應該做的。”
“你知道,為什么嗎!”他看著她,輕笑出聲,眸底卻全是痛。
“為什么……”葉凝汐的聲音都開始顫抖。
“因為我特么愛你!”
“因為我特么該死的愛上了你!”
“因為我愛上了一個殺死我哥哥的女人!”
葉凝汐半張著嘴,怔怔看著他。
他說什么?
他在說什么?
她不敢放過一個字,緊緊攥緊他說的每一個字,可這一刻,這突如其來的一句“我愛你”卻讓她如遭雷劈一般,狠狠震住。
她本已經絕望,已經放棄,已經無力掙扎,可他卻在這個時候說,他愛她!
等了這么久,克制了這么久,隱忍了這么久,默默站在他身后這么久。
她有多少委屈,有多少苦澀,又有多少千瘡百孔。
下一瞬,葉凝汐幾乎是不自覺的張了張嘴,想要告訴他,陸靳笙沒有死!他還活著!這一切都是陰謀!
可卻又狠狠咽下。
能聽到他說這一句話,什么,都值了。
哪怕是為了這一句話,讓她,去死。
只是,她不能開口。
就像白夜說的,她無能為力。
這本就是一個局,設計了她,也設計了他。
那又何苦無謂解釋,無謂掙扎,無謂去再傷他一次,讓他更加難堪。
他愛她,他愛她,他愛她……這一句話在心上反復碾磨,撕扯,砥礪出鮮血淋漓。
可以了,可以了,她想要的,得到了。
現在,她和他只有兩條路可以走。